辛生轻缓的打开白布,当最后一层布被揭开后,在场看着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甚至有人直接晕了过去,想喊叫的则是张大嘴巴发不出任何声音,每个人眼中都有着明显的惊恐。就连见过无数次死人、恶鬼、凶魂,已经淡漠到近乎冷漠的怜夜都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心中的愤怒已经完全盖过恐惧,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杀人,杀了那个把眼前这个孩子变成此刻模样的人。
躺在桌上的孩子赤裸着身体,眼睛睁到了极限,眼中满是不能相信和恐惧,他的耳朵、口鼻中都流着血,此刻还鲜艳如刚刚流出的一般,手脚被从关节处割断,心口被插了一柄玉匕首,闪着微微的绿光,伤口处的血似乎没有流出过一般,一直在肉中含着,白布上竟丝毫没有血迹。
怜夜最先反应过来,不管多气愤,此刻最重要的是救回这个孩子,让他走回该走的路。她将杯子扣到男孩的眉心处,然后拿出香点向孩子的头顶、嘴唇、心口、手脚心处。
“一点魂、二点魄、三点命、四点父、五点母、六点手、七点足,魂在、魄在、命在、人在,借阴路,归阳道,回,回,回。”每点一下,便要捏断那只香燃着的香头,放到点过的位置。随着她的话,她的动作,孩子身体的伤口处开始慢慢的愈合,眼睛慢慢的闭上,口鼻中流出的血慢慢的消失了,断掉的关节处变得完好如初,心口处的匕首缓缓的从身体中自动拔出。怜夜在匕首离开孩子身体的那一刻将她之前收起的珠子塞进他口中,她轻轻的抚着孩子的胸口,看着孩子咽下珠子,看着他心口上那道伤慢慢愈合,皮肤变得光滑如脂。
“辛生,拿着长命灯引他的魂归体吧。”怜夜看着已经完好的孩子身体说道。
辛生听了立刻拿着长命灯放到孩子的头顶上,然后双手合什,念起了怜夜教的引魂咒。如果现在有人能看到,那一定会尖叫的,一个小男孩的魂体正缓缓的走到尸体边上,然后慢慢的消失在尸体上。
“咚咚咚”怜夜连敲孩子额头上杯子三下,叫了三声回魂,便瞬间拂去杯子收进了自己的袖袋中。
“将孩子抱到房中,用龙骨、珍珠粉熬水,给他擦身,记得要从脚开始擦,擦身的人必须是他清白身的长辈女子。”怜夜说完便转身往大厅走去,她还有剩下的事情要解决。
男人安排好事情后带着他的那些妻妾们跟着怜夜身后都到了大厅,然后就看到她正坐在主位上喝着茶,垂眼不作声,好似在思考着什么,又好似什么也没有想。辛生就站在她旁边,怀中不知何时抱着一只类似猫,又似貂的漆黑动物,正顺着毛。他们二人不说话,自然男子他们也没有出声,气氛一下子在这午夜中变得诡异起来。
“庄某谢过姑娘救犬子之恩,若如有什么能是我所做到的,但请姑娘吩咐,庄某绝不推辞。”男人话中充满感激,打破了厅中诡异的沉默。
“不用道谢,我所做的也不过是为积善,结个善缘罢了。不过有一件事情我还要庄老爷解决。不知庄老爷怎么看今日之事?”怜夜没有直说,而是将事情抛到了男人身上。
“姑娘有所不知,小儿,我一直在找小儿。两个月前我出门办事,回来后我妻子告诉我说小儿子在庙会那天走散了,一直没有找到,当时我也焦急万分,想着在这城中我庄府也算是小有名气,如若真是还在城中我这般寻找不可能没有丝毫音信,便又派人出外寻找,可是仍然未果。直到姑娘今日前来,我怎么也不明白小儿为何会在那,在那花丛之下,为何是那般模样?”男子说到最后已经语音哽咽了。他回想起刚才自己看到的画面就心痛不已,他过了而立之年才有这么一个儿子,自小便亲自教导,疼入心坎,到底是谁如此狠心这般对待他的儿子。
“你妻子可是他的生母?”怜夜问了句莫名的话。
“不是,小儿是我一个妾所生,内宅之事皆有妻子打理。”男子说完似是想到了一种可能,却很快否决了。他与妻子感情甚好,之所以纳妾也是妻子不能生育所致,妻子对他的几个儿女都是非常好,尤其是这个唯一的小儿子,更是喜爱非常,管教上也甚为严格,怎么也不可能是妻子去害自己的儿子的。
“孩子是你妻子照顾?孩子是你妻子弄丢的?”怜夜又问。
“不是的,孩子平常是由他生母照顾,那日也是小妾带出去后弄丢的。”男子忙说道。他怎么也不能相信是他孩子的生母做出来的。
“呵呵,果然啊。除了你和你妻子及孩子的生母留下,其他人都回去吧,记得明日午时过后才能出自己的院子,门管好了,下人也看好了。”怜夜说罢挥了挥手。
人都走了,大厅的门窗都被关了严实,只有五支蜡烛泛着微黄的光照亮这寂静到只能听见呼吸的厅子。怜夜闭目坐着一动也不动,其他的几人也不敢打扰她,只能等着,等着她说话。
厅中五人就这样坐着,坐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怜夜忽然睁开了眼睛,直直的盯着那个留下的小妾,就如看着什么恶心的东西一般,片刻眼神一变,又如看着死人一般。半刻钟后,怜夜冷冷一哼,开口了。
“哼,我当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小小一个变成了人的媚妖也敢出来放肆,人妖殊途,竟为了一己之私祸害亲生骨肉,魔妖就是魔妖,变成了人也改不了贪婪的本性,更改不了魔妖那颗恶心的魔心。”怜夜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不屑。
“姑娘?”男子显然没有从怜夜的话中反应过来呢。
“你不打算说说吗?”怜夜直直的看着小妾。她原本以为是人心黑暗到了不能再黑的程度,原来不过是个变成了人的妖。只是那孩子?
“卑妾听不明白姑娘的话,还请姑娘明示。”小妾脸色微白,眉宇间的病态越发明显了,声音中有些微微的颤抖,似乎被刚才的事情吓得不清,惶恐而无助。
“呵呵,你怎么从妖变成的人,我就怎么让你从人变成妖。你不会不知道那个孩子一旦苏醒过来,你要面对什么的是什么吧?现在说,也许还能保你一命。”怜夜听着她的话笑出了声,她在装糊涂吗?当自己是傻子吗?既然能找来,能解了那孩子的咒,怎么可能不知道事情的起因呢?
“我,卑妾?”小妾脸色更白了,眼中泪水滑落,一副楚楚可怜,似惧、似悲,含冤、含怒的样子,直直的望着男人,似是在说:老爷,卑妾好怕,卑妾不明白怎么了,救救卑妾。
此时看着这一幕的怜夜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真是长了一张好脸,更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不然也不会把男人迷成这个样子,看,这不是心软了吗,都快抱进怀里安慰了。不过怜夜是不打算让她演下去了,她还要回去休息呢,一早还要赶路呢。
“好了,别对望了,还有正事呢!既然你不想说,辛生,帮她一把吧。”怜夜说完,从腰间拿出一个纸包递给了辛生。
辛生接过纸包,二话不说直接放到桌边的蜡烛上点燃了,纸包接触火的瞬间便燃烧起来,伴随着噼啪的声音一会就烧光了。在人眼看不到,鼻子只问道纸烧味道在空气中蔓延开来,接着一个尖锐的喊声冲破满室的寂静,滑进了夜空中,门外守着的仆人想推门进去看看,可不管怎么推,门却是连动都不动一下。
“啊,好痛,好痛,老爷,救救我,救救我。”小妾的哭喊声不断的传出,她正努力的向男人的方向爬去,男人此刻已经完全被吓得呆住了。
此刻的女人因为疼痛已经变得头发凌乱,衣衫不整了。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女人的指甲已经脱落,手指慢慢的变成了花枝一样的东西,头和身体也在缓慢的变化中,衣裙已经被撑破,那种由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株植物的过程只在民间传说中听过,人们何曾亲眼见过?在场的人在短短的半柱香中目睹了全过程,男人和妻子都睁大眼睛,张着嘴,完全呆住了,估计就是此刻谁拿个鸡蛋塞进他们嘴里,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反应的。
“啪啪啪”怜夜连拍了三下手,将呆愣中的俩人唤回了意识,让他们的视线转回自己身上。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妖魔有妖魔道,何苦呢!现在想说了?那我便帮你说个明白吧!”怜夜看着那已经完全现了形的花妖说道。她将手放在花枝上,然后缓缓转述花妖的话。
“她本是你院前那柱花,因为你日夜的细心照顾,并着无意间沾染了你与你妻子的精血,对你生了不该有的情谊,碰巧又得了你府中那怀孕女子手中宝贝的机缘幻化成了花妖。她本是妖,不该逆天为你孕育子嗣的,然有那宝贝在自然是可以的,可她却是贪心不足,想变成真正的人,想与你白头到老,贪心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代价便是那个孩子。你可知那孩子为何还能救活?便是这小妖用了那逆天的宝贝封住了孩子不同于普通孩子的生灵之魂,将半妖半人的身体生生断掉四肢,找那贪财的道士在白布上用朱砂和着她自己的血写上转灵咒,将自己变为人,却将一切惩罚放到孩子身上。她之所以像生病了一样,是因为孩子的魂魄还没有散掉,只是游离在外,一旦孩子除了被封的生魂都散了后,她便是真正的完成了转换,从妖到人的转换。真真是想不到啊,一个小小的花妖竟然懂得这逆天的咒术,更想不到竟然为了一个这样的理由害了自己与所爱之人的孩子,你不知道吗,你所做的不单单只是害得这个孩子魂飞魄散,你死后也不会转世轮回,会与你的爱人永远受地狱火焚烧之苦。我真的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爱这个男人,不是说爱屋及乌吗,你怎么舍得呢?还是一切的不过都是你的贪婪所致。”怜夜是真的弄不明白这情爱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姑娘,这花妖要如何处置,还有我那小儿子会如何?”男人沉默了许久后问道。他的心里是既难过,又恐惧。说没有感情是骗人的,一切因他而起,不能推脱责任,更何况那孩子随时半人半妖却始终是自己的孩子,只是想想这妖,还是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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