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很诡异。
陈东明明能感受到浑身上下每一处的细微变化,甚至能感受到毛细血管喷张的过程,感受到每个毛孔放大的过程,然后再感受到丝丝湿润温热的液体流淌出来。
可他能做的,也只有感受!
无法动弹,只能保持着凌空平躺的姿势。
甚至就连睁开的眼睛,也无法眨动。
彻彻底底的失去了对身躯的掌控。
就好像是一个旁观者,亲身感受着自身变化一般。
才气火海焚烧着。
浩然正气流窜他的全身。
衣袍掩盖下,陈东身上的变化也被掩盖。
但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却是能管中窥豹——可得一斑。
才气火海的焚烧,并没有让他的皮肉变得通红、干枯,反而是在金色火光下,呈现出如同羊脂玉般的晶莹光泽,甚至折射出温润的光泽。
而他每个张开的毛孔,此时都诡异的流淌出一滴滴黑色的液体,且散发着浓郁到让人作呕的腥臭味。
只是一滴滴黑色液体,流淌出来后,不能流淌多远,便立刻被周遭的才气火焰直接焚烧成虚无。
他的双手,他的脖颈,甚至是满布青筋血管的面庞,此时一个个毛孔中,都流淌出了黑色液体,蜿蜒曲折,犹如一条条黑色蚯蚓攀附其上。
而这还仅仅是能看到的部分,其他的都被衣服遮盖。
随着浩然正气在陈东的四肢百骸中流窜,不禁给陈东的肉身带来了变化,甚至就连心境也再度悄然发生着变化。
天地唯心境界,这已经是历史长河中传说中存在的境界了。
毫不客气的说,这个境界已经是心境蜕变的极限了。
可现在,随着浩然正气游弋全身,竟是连带着“天地唯心”的心境,隐隐也在这个过程中掀起了波澜,再度提升。
单是这一点,就让陈东惊骇无比。
“天地唯心之后,还会是什么?但感觉又好像不是在拔升我的心境。”
陈东的思绪不曾被影响,他能感受到,也还能进行思考。
心境的变化,他也感受的一清二楚。
看似是在提升,但细细感应下又不像,倒是用“淬炼精华”来形容更贴切。
“心境一到,还有淬炼精华的可能吗?”
陈东满脑子疑惑,却又无法否定眼前的事实。
浩然正气卷携着惶惶之威,游走他的全身,就好像是一柄刷子,用力的刷过他每一个地方,乃至心境。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甚至他揣测这样的变化即便是说给外边的众人听,众人也不会相信。
但这种变化,确实实实在在的存在着!
且随着时间推移,这变化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与此同时。
波澜壮阔的天路上,血海滔滔。
那锤击锻打声,随着才气火海吞噬陈东,也一起消失在天路上。
而九霄之上。
天门依旧巍然耸立。
远祖之声依旧在吟诵。
一切,都和之前一模一样。
好似崔闻道的死,在一团才气火海吞噬陈东后,并未造成丝毫影响,甚至就连上苍也不在意,更不再继续关注。
姜六爷“金龙背山”,以渺小龙躯,硬生生的拖拽着火浪滚滚的火海,在天路上闷头前行。
他的状态也在急速衰弱,甚至比之任何人的情况都更加危险。
即使如此,他也不曾停下脚步。
当他舍身上路,强开姜家特权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孤注一掷,不惜一切了。
现在所求,也是能尽可能的在天路上多走一截。
“多走一截,乖孙就能少承受一部分压力。”
“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那就得护我乖孙孙一程。”
“麒麟儿,爷爷的麒麟儿啊……”
五爪金龙头顶,姜六爷的身形若隐若现,但他口中始终都在呢喃。
仿佛这一句句呢喃,是执念,也是支撑他继续走下去的支柱。
姜麒麟身居才气火海中,自身燃烧麒麟血的金光与才气火海的金光水乳交融,这极大的减轻了他承受的天威之力。
甚至天威凝聚的巨型血剑,在斩劈而来的时候,不等他出手,便直接被崔闻道遗留下来的才气火海卷起火浪,涤荡的烟消云散。
在跟随爷爷前行中,他甚至遏制住了麒麟血的燃烧速度,即使如此,依旧能够承受天威。
这如释重负的感觉,让他眼中越发炽热。
可前方姜六爷的衰弱,依旧在他眼中。
他在看到的希望的同时,眼眶却渐渐湿润。
可他并未阻止爷爷,也并未哭哭啼啼。
因为他知道,当爷爷踏上天路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心疼爷爷,可现在哭哭啼啼,只会影响到爷爷在天路上前行,甚至乱了爷爷心神,导致爷爷更快速的走向死亡。
古苍月和黑袍天狼一前一后,疾步快走。
二人都做出了掀桌子的决定,所以此时前进中,在抵挡天威的时候,也更显得霸道蛮横了一些。
这就好比拼命之人,既然已经决定拼命了,那顾虑自然就会少了许多。
反倒是张春秋,心理压力几近让他崩溃。
他没有底牌,也没有掀桌子的实力。
却要强撑着在天路上继续前行,又要提防着时刻再度出现的压身问心。
继续止步在天路上,是慢性死亡。
继续前行,被压身问心突然袭击,那就是当场殒命。
这是真正的死亡如风,常伴吾身。
哪怕是张春秋千年修炼出的磐石心境,也难以镇定。
四柄古剑环绕周身,嗡鸣剑吟,震荡出的剑气不断绞杀向劈斩而来的巨型血剑和天威血浪。
至于压身,却只能依靠他自身的力量,硬扛着,朝前迈步。
这无异于背山而行。
且渐渐地,他惊恐地发现,随着继续在天路上前进,压身的力量也在急剧暴涨。
心理与身体的重压,让张春秋的损耗速度远超众人,豆大的汗珠遍布他的额头,簌簌而落。
而在前进过程中,他的身体也渐渐不支,说是体若筛糠有些过了,但不可遏制的颤抖,却是实实在在的。
突然。
迈步前行中的张春秋身躯猛地一震。
这一震,却是再也支撑不住。
他双膝一软“嘭”的跪在了天路上,满是汗珠的脸上尽是苍白,几乎跪下的同时,他的喉咙一涌,直接“噗”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然后。
一道玄而又玄的气势,如泰山压顶般,轰然砸落下来。
张春秋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直接被这股气势吞噬。
他的眼神变得直勾勾地,空洞晦暗,上半身也猛地跪得笔直。
只是在这须弥之间,他的嘴角却是勾勒出了苦涩无奈的笑容。
“这问心……真要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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