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柔妃来看望叶千玲,正好简洵夜也在旁边,便道,
“听说你皇长兄这次九死一生,竟是捡回一条命,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做弟弟的,还是该去看看,不要因为我与你皇姑母不合,便失了礼仪,免得朝中大臣们有闲话说,也别让你父皇难做吧。”
叶千玲在心中叹口气,女人啊!永远都还是女人。
明着与武皇那么僵,私下里,还是为他着想的。
简洵夜有些不愿,便不搭话。
叶千玲却闷坏了,现成的机会,岂肯放过?
连忙应道,“去,我看也该去!娘娘说得没错,大皇子这病,一阵一阵儿的,没准儿哪次一抽抽,命就没了,你还是有一次见一次,省得将来追悔莫及啊!那个……你要是嫌无聊,我陪你一起进宫呀!”
柔妃和简洵夜都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你这丫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磨了半晌,简洵夜总算是答应了叶千玲,“说好了啊,你的身体才刚刚恢复,不可以在宫中久留,去看完大哥,再随便转一圈,咱们便回来。全程你都得给我坐在软轿里,不许出幺蛾子!”
“好好好,只要别让我继续闷在这间屋子里,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了!”叶千玲兴奋不已。
受这场伤,倒是把叶千玲清减了许多,很多鲜艳的衣裳都撑不起来了,可巧又是去探望病人,叶千玲干脆挑了一件半旧不新的鸦青色小衫,配玄色长裙,又把平日里的一对如意髻散下来,在脑门后换成一个同心髻。
如此一妆扮,娇憨活泼少了几分,却显出难得的温婉贤柔来。
简洵夜蓦地发现,眼前的小女子已经完全褪去稚气,眼角眉梢都蕴着妩媚。
“看什么?是衣服太旧了吗?要是不得体我就回去换一身新的,省得跌了咱们七殿下的面子,叫人瞧见了要说七殿下苛待媳妇儿。”叶千玲一脸娇俏。
简洵夜忍着笑,“衣服是旧了些,但是穿在娘子身上,风韵更甚,漂亮。”
“这叫什么话?合着我穿旧衣服才好看?”叶千玲背着双手,作不解状,摇头晃脑的上了软轿。
简洵夜对着帘子火大,“小浪蹄子,撩得人起火了,自己跑了!”
帘子里传出叶千玲“咯咯咯”的笑声,“我撩我的,谁叫你起火了?起轿!走着!”
还未出到大门,却听一声娇叱拦住了轿子,叶千玲偷偷伸头一看,只见沧月红裙白衫,拦在简洵夜的高头大马前。
“简洵夜!一月之期还有七日便到了,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叶千玲吐吐舌,连忙缩回了头,妈哟,夜叉挡道,还是交给阎王解决吧。
简洵夜挑眉,“说好了是一个月,既然还有七天,你着什么急?你现在问本王,本王还没想好。”
“你天天跟叶家女混在一起,我看你根本就是在敷衍我!本公主一刻都不要再等,你现在就给我个了断!成,立刻启程跟我回柔然成婚,以后咱们两国联盟,必当天下无敌,不成,哼,我柔然第一个要灭的就是你大月!”
叶千玲拍拍胸口,妈呀,娘家硬气就是不一样,抢不到夫君,就灭了你啊……
简洵夜冷下了声音,“你把本王当什么了?商品?物件儿?任你摆布吗?你想打仗,本王奉陪咯!你不要忘了,在西疆三年,大大小小无数场仗,你可一次都没赢过。”
沧月沉声,“你耍我?一月之期,你们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为何要这么拖着我?”
简洵夜目光游移,“你想得太多了,不过是我们礼仪之邦,做事都讲究细细斟酌罢了。你让让,本王进宫还有事。”
沧月不但没有让开,反而从头上将束发玉冠扯下,狠狠往地上一摔,玉冠顷刻间摔成粉碎!
“简洵夜,我只给你最后三天,三日后,你若再不给我回复,你我便如这玉冠!是你粉碎还是我粉碎,且走且看!”
说完,便跑开了。
简洵夜皱起眉头:这娘们儿,疯了吗?怎么突然这么暴躁?
“曼罗,想将功赎过吗?”
隐在轿顶的曼罗现出身形,“王爷有何吩咐,尽管说!”
“去查一下这娘们怎么回事。”
“是!”曼罗巴不得一句,便消失在空中。
被沧月这么一闹,简洵夜也不骑马了,挤进叶千玲的小轿,“娘子,这娘们儿怎么突然炸了?咱们火药库一共炮制了万斤火药,最后这七天是火药成型最关键的时刻,她该不会出什么花样吧?”
叶千玲也十分不解,“等曼罗回来,看看她查到什么再说吧。”
小两口一路进了皇宫,行至金华殿,还未进殿,便听到宫女儿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说着悄悄话。
“咱们皇后娘娘真是有眼光!那叶家次女,不止不是侯爵之后,听说还只是个继室的孩子,算起来,连正经八百的嫡女都算不上呢!可就是这样人家的女子,才能那么无微不至的照料大皇子啊!”
“啧啧啧,这个大皇妃真是叫娘娘给挑上了!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照料大皇子那叫一个精致!不止饮食汤药面面俱到,连大皇子的夜壶净桶都亲自过手!也当真是放得下身段啊!咱们品阶稍微高点儿的女官,都下不去手刷净桶啊!”
“多少双眼睛看着呢!皇后娘娘和长公主都盯着呢,她大概也是做给未来婆母看的!”
“你这小蹄子,这话说得就不公道了!就算是做给人看的,能做成这样,也是不易啊!将来待娘娘开恩,许你出宫说婆家,看看你到了婆家,能做成这样不?只怕要端奶奶架子,叫婆家伺候你呢!”
“你说谁端奶奶架子呢!瞧我不撕烂你的嘴!”
“哎哟哟,饶命啊,少奶奶发威了!”
两个宫女儿追着闹着跑开了。
听了墙角的叶千玲却是目瞪口呆——她不敢相信,刚才那两个宫女儿说的人,是傲慢矜贵的叶黛玲吗?
以叶千玲对她的了解,别说是皇后娘娘盯着了,就是王母娘娘盯着,叶黛玲也做不出给别人倒夜壶刷净桶的事儿!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她明明厌恶无比的病夫,大皇子!
她的梦想是做高高在上,娇贵矜持的贵妇,甚至是皇后!
她怎么可能给人去做这么低贱的活儿?
“怎么了,觉得不可理喻?”简洵夜其实也觉得不可理喻。
“不知道她又在搞什么花样,进去一探虚实再说。”
两人亦步亦趋,往简天佑寝殿走去,还没进门,便闻到一阵阵浓郁的药味儿。
进门一看,却是叶黛玲亲自架了小火炉,也不顾火焰烘烤得满脸汗水,拿着一把玉骨小绢扇,轻轻地扇着火,仔细的看着火炉子上的一小锅汤药。
她的神态虔诚而又用心,都没注意到叶千玲和简洵夜走进来了。
见药汁开了,连忙从怀中掏出丝帕,也不怕帕子被浸上药汁,直接就包住锅柄,将锅中药汁滗进一只青瓷小碗中,还不忘顺手拈了两粒冰糖扔进去,待冰糖化开,又用嘴轻轻吹凉了,才送到床边。
“大殿下,喝药了。”
说着,便把简天佑扶到自己怀中靠稳,耐心的一勺一勺为给他喝。
待简天佑一脸幸福的喝完药,又把他放平在床上,还掖了掖被角。
叶千玲看呆了,这……是叶黛玲吗?!
比乡下的童养媳还要低眉顺眼、逆来顺受!怎么可能是堂堂叶府二小姐?
皇后就坐在一旁,看着叶黛玲做完这一整套工作,点头赞道,“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都是黛玲应该的。大殿下好,臣女才能跟着好。”叶黛玲柔声应道。
“你能想通这一点,很好。女人,以夫为天,他是你未来的夫。”
“臣女铭记皇后娘娘教诲。”
“咦,老七来了?”皇后看到门口的简洵夜,微笑着招呼道。
近来简天佑病势好转,她心情颇佳,人看着也柔和了些。
“来看看大哥。”
“多亏叶家二小姐的悉心照料,你大哥好了许多。依本宫看,待他这次好了,就求你父皇把婚事操办了,把佑儿交给叶家二小姐,本宫放心。”
“臣女不敢当。”叶黛玲还是低眉顺眼的,像个受气包一样,给她什么,她都默不出声的受着。
皇后看着很喜欢,可是叶千玲看着,却觉得毛骨悚然!
这不是叶黛玲的本性。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叶千玲知道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不对,可是她找不出来哪里不对。
两人在床前陪简天佑说了几句话,简天佑似乎很是倦乏,简洵夜又担心叶千玲身子虚弱,受不住这屋子里的药气熏陶,便告辞退出。
刚出金华殿,曼罗便已经守在殿外。
“查到什么了?”
“盛京城外,有一批柔然探子,不出意外,是跟着沧月公主一起来的,沧月公主进城了,他们却守在了城外。”
简洵夜目露精光,“继续说。”
“沧月公主这两天飞鸽传书数封,我截下了一封,沧月吩咐他们全神戒备,随时听命行动。”
“武皇亲口与她约定一月之期,她为何突然翻脸不认人?”叶千玲凝神问道。
“具体为何,我还没查清楚,但隐约听到那些探子说,好像是沧月公主得到密报,说一月之期是武皇陛下和咱们王爷合伙坑骗她,故意拖日子的。”
“她怎么会知道!”
这下简洵夜和叶千玲都镇定不住了。
曼罗被简洵夜狠狠训斥之后,不再贪玩,作为军人谨慎果决的素质便又展现出来。
“虽然没有具体确定,但我猜,是二小姐派人透露给她的。”
“叶黛玲?怎么可能?她最近都在宫里侍奉大皇子啊!”叶千玲更是不解了。
“二小姐的舅舅汤若海前段时间升了官职,是新上任的卫尉卿,而那一万斤火药的炮制任务,便是交到了卫尉司。”曼罗机巧的解释着。
叶千玲一下子就明白了。
汤若海把武皇拖延一月,用来制造火药,以和柔然对峙的机密告诉了叶黛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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