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韫彦赶到中心医院时已是凌晨六点。
方子安和林音染坐在走廊上，两人平时总是笑眯眯的脸此刻都变得很严肃。
林音染双手紧握放在胸前做祈祷状，嘴里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方子安则是一脸沮丧加无措。
牧韫彦满头是汗，发丝凌乱，身上就穿着件简单白T下身黑色五分短裤，显然是刚醒来连衣服都没换就直接过来了。
他连气都没喘匀就冲着方子安问道，“阮黎现在在哪儿？”
方子安看了眼还亮着灯的手术室，没说话。
牧韫彦看了眼，愣了几秒，转身狠狠踹了下雪白的墙，喘着粗气低声骂了句脏话。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子安低声解释了几句：“我们也是接到医院电话才赶过来的，据说是医院接到人以后，顺着通话记录打电话找病人家属。”
牧韫彦脸色一变：“不是你们把人送过来的？”
方子安摇摇头，把还带着血的手机递给牧韫彦：“你……自己看吧！”
牧韫彦看着那抹血红，眼眸一缩，心脏骤然疼痛起来。
阮黎的手机解锁之前录过牧韫彦的面容ID，牧韫彦刚拿到手机，屏幕就已经自动解锁。
牧韫彦一怔，忍着内心的五味杂陈翻到了通话记录。
这一看，牧韫彦的眼眶瞬间通红，呼吸又粗重了几分。
在拨打120急救电话之前，阮黎先拨通的……是他的手机——阿彦。
这说明，阮黎在那种绝望无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他，可他这个该死的混球却在睡前把手机调了静音。
若不是方子安机灵打通了座机，他现在都还不知道他的阮小黎正一个人无依无助的躺在医院的冰冷手术台上。
鼻子酸涩无比，牧韫彦伸手捂住脸，情绪有些崩溃。
方子安低声讷讷，带些哭腔：“护士小姐说，他们接到嫂子的时候，整个客厅都是血，嫂子从床上强撑着到客厅给他们开的门……”
牧韫彦牙齿都在打颤，他极力克制着内心想杀人的冲动，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手术室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一个戴口罩的护士匆匆跑出来，看见他们后冷静的道：“病人大出血，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牧韫彦腿一软，无力的靠着身后的墙滑坐在地，从未有过的恐惧蔓延了整个心间。
林音染捂住嘴，眼泪瞬间涌出来，方子安紧紧抱住她。
那位护士拿了几包血浆又迅速跑进去。
几人又怀着忐忑不安心情等了半小时，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满手是血的主刀医生率先走出来：“谁是病人家属？”
牧韫彦从不晕血，此刻看见医生手套上的血却第一次感到了眩晕。
“我是。”他强撑着道，“我……是她丈夫。”
“病人已经脱离了危险，不过孩子……没了。”
尽管连生死都已经见惯，但乍然见到这样的两张脸，医生还是有些遗憾。
爹妈这样的好基因，那孩子若是生出来，该有多好看。
可惜了！才两个月就没了。
牧韫彦听闻，却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只要阮黎没事，其他的，已经不敢奢求。
理智回笼后，他哑着嗓子问医生：“医生，请问，我妻子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情况？”
“初步判定，应该是吃错了东西导致盆骨大出血，最终造成了流产。”
牧韫彦眼神一凛：“吃错东西？”
“对，前三个月的孕妇是非常脆弱的，很多平常的补品吃错一点点就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而且她这个情况应该之前就情绪不佳所以胎相有些不稳，加上吃错了东西所以……”
“那您知道是吃错了什么吗？”
医生表情无奈：“我们验血结果还没出来，所以暂时不知道，或者可以等病人醒了直接问她本人，至于什么时候醒来，就看她对麻药的抗药性了……”
牧韫彦看着阮黎毫无血色的脸，低低对医生道了一声谢。
阮黎醒来时已是临近黄昏，第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牧韫彦紧皱着眉头的睡颜和带着浅浅青色胡茬的脸。
暖黄色的光斜斜的从窗户的照进来，阮黎却不觉得暖，四肢百骸都有些冷。
她抬头挡了挡刺目的光，浅眠的人立即被惊醒。
牧韫彦对上她琉璃色的眼眸先是一怔，继而露出明显可见的狂喜：“阮黎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沙发上倚在一起的方子安林音染两人也被惊醒，几乎是瞬间蹦起来，看见睁着眼的阮黎，一起激动的冲到床边。
“阮阮阮阮，你终于醒了……”
阮黎没说话，先是眼神放空的看了看天花板，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过了几秒，眼神聚焦，扫过眼前三人。
就在三人期待的看着她时，她却又闭上眼。
牧韫彦脸色瞬间一变，压抑下激动情绪对着旁边两人道：“去叫医生。”
方子安忙不迭应声，跌跌撞撞冲出去叫医生。
医生很快就到了病房里，检查了一下阮黎后对着旁边满脸紧张的三人道：“没大事了，年轻人身体底子还行，只是小产后身体太过虚弱，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不会留下后遗症，要注意饮食……”
在听见小产两个字时，一直紧闭着眼的阮黎睫毛轻轻颤了颤。
牧韫彦跟着医生走出病房，到了走廊确定房间里听不见后他才压低声音道：“医生，我怎么觉得，她情绪不太对？”
医生叹了口气：“正常，身体虚弱是一部分原因，再加上突然流产，情绪低落是正常的，你们要好好陪着她，开导她，你们还年轻，调养好身体很快还会再有孩子的……”
牧韫彦垂眸，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阮黎那不是失去孩子后的情绪低落以及悲痛。
不过他没再说话，只将眼底痛苦神色敛下，低声应是。
回到病房，牧韫彦站到阮黎床边，沉默了半晌后才开口：“阮黎，我知道你没睡，我们……能谈谈吗？”
阮黎眼皮动了动，睁开眼睛，眼底的情绪让人看不清。
方子安和林音染见状，悄悄退出了房间。
“宝宝没了。”
牧韫彦看着她，极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却依然从那微颤的声音了泄露出了无法言喻的悲伤。
“我知道。”
相比之下，阮黎的语气平静得几近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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