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拍桌面,梁绍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捂他嘴,
“朱兄,你小声些,莫惊动了先生……”
说着用手肘撞他胸口,
“还孤砍了他的头呢!你当你姓朱便是当朝太子么?”
朱厚照自知失言忙讪笑道,
“口误!口误!梁兄切不可当真……”
说着一拉梁绍的袖子,
“那梁兄可有法子挽回?”
梁绍道,
“也是你小子运气,明日我们便要去小清凉山露宿,两日一夜你必要寻个机会见一见夏小姐,二人独处一会儿,将心里话同她好好讲一讲……”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出谋划策,朱厚照听得两眼放光,连连点头……
第二日因着出城人数众多,书院安排六人一组坐马车出行,又怕天明时车辆太多,堵塞了进城的道路,便特意安排天未亮便出发,待到韩绮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之中出城之时,撩了帘子一看,外头还是一片漆黑,只东方有一线曙光朦胧。
韩绮看了看倚在自己肩头,半眯着眼儿的夏小妹,
“夏姐姐昨夜里几时睡的?”
夏小妹哼了哼道,
“二更天睡,四更天起……”
这是头一回与同窗出游,还能在山中的别院过上一夜,着实令人兴奋不已,夏小妹在床榻之上翻来覆去合不上眼,待得迷迷糊糊睡去,却没有一会儿又被青砚给叫醒了。
韩绮笑了笑伸手为她拢了身上的披风,又轻轻拍了拍她肩头,
“这一路还长着呢,夏姐姐再睡一会儿吧!”
夏小妹生得比韩绮高些,二人并排而坐,正好将头放在她的肩头上,这厢抬手打了一个呵欠,伸手抱了韩绮蹭了蹭道,
“绮姐儿你真好!”
说着果然闭上眼沉沉睡去,韩绮坐在车中,拿眼一扫其余四人也是一个个昏昏欲睡,互相依靠着打盹睡,便也歪着着抵着夏小妹的脑袋闭目养神。
马车这一路摇摇晃晃,走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天光大亮,韩绮撩了帘子打量外头,此时已近五月,正是春去夏将至之时,城外阡陌纵横,放眼一派葱郁,晨风微凛夹杂着丝丝湿气,吹的人神气一清,左右都睡不着了,韩绮便抽了随身小包袱里的书本翻看起来。
又走了近一个时辰,夏小姐才算是补足了瞌睡,睁眼看了看正低头看书的韩绮,打了一个呵欠直起身,待得神智回复清明,就伸手一把抽了韩绮手里的书,
“书呆子,你成日里离不得这东西,怎得不嚼嚼吃进去……”
韩绮无奈抬起,
“我这也是坐得实在无聊……”
夏小妹笑眯眯将韩绮的书塞进了包袱里,打开自家的包袱,里头满满全是用油纸包好的东西,一看便知是用来填肚子的糕点。
“看书哪里有吃东西有趣,来这些给你挑,都是好吃哒,我特意多带了些给你吃!”
韩绮看了看她那包袱里,除了吃的再无他物,摇了摇头问道,
“夏姐姐怎都带的吃食,可带了换洗的衣衫?”
夏小妹浑然不在意摆手道,
“不过一夜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韩绮叹气道,
“我就知晓你定会如此,我带有两套衣裙,又有两套里衣,有一套乃是新做的还未穿过,夏姐姐拿去穿吧!”
夏小妹闻言笑眯了眼,伸手挽了她胳膊道,
“我就知道绮姐儿心里想着我,预备东西必不会落了我的!”
说着取了一个油纸包打开,露出里头精致的小糕点,凑过来悄声道,
“这是朱佑君给我的,他给了我好些呢!”
韩绮微微一笑,
太子爷对夏姐姐倒是真用心!
夏小妹看了车中众人一眼,见其余几人还在睡,忙取了一块塞进韩绮嘴里,
“朱佑君家的点心最是好吃了,我们吃这些,待会儿把我家里做的分给她们吃!”
说罢背过身两口下肚,连连催促韩绮,
“快吃!”
韩绮只用了两个便摇头不吃了,她乃是个早睡早起的乖孩子,四更天起身虽说早了些,但仍是用罢了早饭才出门,不似夏小妹四更天闭着眼被人从被窝里拉起来,根本来不及用早饭,此时醒来肚子正饿着,见韩绮不吃她自家便狼吞虎咽,两口便是一个,差一点咽着。
韩绮忙取了随身带的水囊递给了她,夏小妹几口灌了下去,捶了捶胸口这才喘过气来,只这一番折腾车上的人都醒了过来。
夏小妹见状忙冲众人微笑招呼,这车上人都是韩绮同班,倒也时常见她同韩绮进进出出,虽未亲近但也混了个脸熟,当下都抱以微笑点头。
夏小妹当下递了油纸包过去,对方也是双手接过点头道谢,夏小妹挨着个儿送东西,递到最后一个却是一位熟人,二人四目相对,齐齐冷哼一声都撇过脸去,夏小妹收回油纸包,将包袱重又绑好,凑到韩绮耳边小声道,
“这不是许妙灵么?”
韩绮看了一眼坐在角落处的许妙灵,点了点头,前头上车时天色黑沉,六人鱼贯上车,她倒是未发觉许妙灵与她们坐了同一辆车,之后倒是瞧见了,只大家各睡各的,互不相干,又何必去在意!
夏小妹哼一声拍着胸脯对韩绮道,
“别怕,有我在!她若是敢同你动手,我这一回让她连书院都呆不下去!”
韩绮摇头,
“不过就是同坐一辆车,怎得就能动起手脚来了,左右不理她就是!”
夏小妹闻言点头,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二人坐在一处,自顾自的悄悄儿说话,待到了近午时,到了歇脚之处,众人便下车来方便,之后围坐在一处用午食,只这么些人又要赶路自然不宜生火,便就着带来的清水和干粮简便吃上两口。
夏小妹拉了韩绮坐到一旁,打开自己的包袱,叹道,
“这些糕点虽说好吃,只吃多了满嘴儿甜腻味儿,我如今倒想念起九珍楼的油煎鸡了……”
韩绮笑道,
“这两日且要忍一忍,待到回去再去九珍楼吃上一顿吧!”
夏小妹点头,二人就了清水吃糕点,韩绮今早出门也有苗姨娘做的烙饼,夏小妹吃了一口又叹道,
“你们家姨娘的手艺倒是不错,这饼烙的香软可口,若是有肉相佐便更好了!”
正说话间,却见得癞痢头鬼鬼祟祟的凑了过来,二人见了他都是一惊,夏小妹问道,
“你怎得也跟着来了?”
癞痢头笑嘻嘻道,
“书院里伺候的下人少,便征了我们兄弟过来帮手!”
说着伸手从怀中摸出来一个东西,递给了韩绮,
“三小姐,这是我们……亲手烤的,您与夏小姐用些吧!”
韩绮伸手接过却是触手温热,
“这是……”
癞痢头嘿嘿一笑也不应话,左右瞧了瞧便钻入道旁的草丛消失不见,夏小姐伸手拿过来打开,却是喜道,
“才想吃鸡肉,现下便有了,真好!”
那油纸包里又有一层荷叶,打开来却是半边烤好的鸡,夏小妹忙撕了鸡腿给韩绮,
“快些吃,凉了便不好吃了!”
韩绮接过鸡腿,看了向癞痢头消失的方向,想起癞痢头那挤眉弄眼的模样,心中暗道,
“莫非卫武也跟着来了?”
二人将那半边鸡用了,夏小妹还觉不饱,又将韩绮带来的烙饼吃完,这才算填饱了肚子,之后二人又手拉着去了道旁草丛之中,寻那溪水洗手洗脸,只却不知晓二人走后,不远处的许妙灵走过来看了一眼被弃在地上的油纸,却是目光一凝,蹲下身来捡了一张看了看,眉头紧皱起来,
“我前头在车中见她用的糕点便觉奇怪,看式样虽与外头无疑,但精巧别致却不是外头糕点能比的,且包糕点的油纸,乃是宫里专用的糯米纸……”
旁人认不得,许妙灵乃是礼部侍郎之女,许家又有女儿入了宫中做嫔妃,虽说不得皇帝宠爱,但按规制应有的东西自然是有的,许妙灵在许家乃是年轻一辈最出众的女儿,在宫中的姑姑时常也要叫她进宫说话,这宫中的糕点她也是见过的。
这包裹糕点的油纸看着与外头一般,都是微黄渗油,只宫里的纸乃是糯米所制,细腻柔软可食用,不同与外头牛皮纸坚韧易裂。
“这夏小妹是在何处弄到宫里御用糕点的?”
许妙灵可是知晓夏小妹家中父兄不过就是一个六品的小官,平日里连上朝的机会都无有,家中也无有得势的亲戚,这宫里的东西她是从何而来的?
便是他们这样与宫中有亲的人家里,宫中的糕点也少见,哪会似她这般装了一包袱,四处送人,听那口气倒似平常就在食用的,难道是认识宫中的太监、宫女?
不过宫里的东西都是有定数的,便是御膳房里的太监、宫女都不敢乱吃,更不用说外头的人了!
许妙灵皱眉将手中的油纸扔掉,
“这姓夏的,必定有甚么蹊跷!”
众人用罢午食,又继续上路,坐上马车摇晃间夏小妹又是昏昏欲睡了,韩绮却是精神抖擞,撩帘子看向窗外,一会儿回头将快要滑到座下的夏小妹扶正,揽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头,却见得角落处许妙灵正半眯了眼打量二人,目光很有些不善,韩绮眉头微皱,与她对视半晌,盯得许妙灵不自在的转过头这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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