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绮便让他带了人进来,正是奇异斋的伙计,
“少夫人,我们铺子里来了一位夫人,指名道姓说要见您!”
“哦……是甚么人,有没有通报姓名?”
“那位夫人说是姓夏的……”
韩绮一愣,
“姓夏……难道是皇后娘娘……”
忙扔了手里的书,匆匆进去换了衣裳,再跟着伙计赶到奇异斋,果然见得那正堂之中端坐品茶,打扮十分华贵的少妇,不是皇后娘娘又是谁?
韩绮紧走几步,
“您……您怎么来了?”
夏后见着她便笑道,
“早说了要来瞧瞧的,今儿一早心血来潮,非要出来瞧瞧才能心安!”
韩绮忙左右看了看,
“就您一人来的?”
夏皇笑道,
“哪儿能呢……”
韩绮正松了一口气,却听她又慢悠悠道,
“我还带着青砚和垚儿……他们在后头院子里看花儿呢!”
一句话吓得韩绮魂儿都要飞出天际了,
“您……您把……把垚儿带出来了?”
夏后自然明白她怕甚么,笑得很是不以为然,
“放心吧!我说是要带垚儿去西苑玩耍,中途偷偷溜出来的……”
“中途偷偷溜出来?”
韩绮一双眼瞪得溜圆,夏后见状噗嗤一声,笑得是前仰后合,似是很是得意能将向来沉静的韩绮吓着,这厢招招手让她过来在耳边悄悄道,
“我寻了个宫女假扮我,进了西苑就躲进太素殿里,天黑前回去便成了!”
韩绮闻言松了一口气,想了想过后还是寻了个机会,悄悄派人去报给了卫武,卫武接信便调了宫里当职的锦衣卫乔装改扮守在了奇异斋附近,倒是半点儿没有惊动夏后。
二人正说着话,一脸忐忑不安的青砚抱着太子殿下自后院转了出来,见着韩绮双眼一亮,
“夫……夫人!你可劝劝娘娘吧,若是让人发觉了,可怎么得了!”
夏后瞪了她一眼,招手让她将儿子接了过来,再顺手放进了韩绮的怀里,
“你把这小子抱着,再带我去瞧瞧你那些货!”
韩绮无奈只得小心翼翼的抱着太子殿下,带着皇后娘娘往后院的库房走,
“好货都在里头,您跟我来吧!”
夏后却是不肯,
“我来这里,你只当我是寻常客人,平日里该怎么做生意,就怎么做生意!”
韩绮拿她无法,只得往那专挑货的房里引,口中为她介绍道,
“我们这里分做了十间房,由甲到丁,这价格也是由高到低,甲号房只需用铜钱十五个,便可入内挑选一堆货物,乙号房是五十个铜板,丙号房是一百个铜板……直到癸号房就要十两银子了!”
夏皇后听得眉头连挑,自然腰间摸出一张百两的银票,笑眯眯的道,
“从甲号房开始,我全数都要找一遍……”
当下连自己儿子都不管了,挽了袖子便要往那房里钻,
“夫人……”
青砚拉住夏后的袖袍,上下看了看那华丽的一袭长裙,
“衣裙弄脏了,回宫怕是要被人发觉的……”
韩绮便道,
“这处有我自己预备的粗布衣裙,原是专用来整理货物时穿着的……”
当下取了衣裳来给皇后换上,夏后的身材比韩绮丰腴高挑不少,穿她的衣裙显得有些紧绷,裙摆也短了些,露出下头一双锦缎的绣花鞋来,夏后也不在意,用青布包了头,将袖子一挽,裙摆一撩掖在了腰间,便一头扎进了甲号房中。
青砚不放心跟着进去,韩绮抱了见着自己便笑眯了眼儿的太子殿下,跟在后头缓步踱进去,就见得皇后娘娘已是毫无仪态的跪坐在地面上,开始翻找那一堆堆得乱七八糟的海货了。
这些乃是最不值钱的贝类、海螺,海星之类的,都是韩纭在海滩上挑好看的捡的,这些东西在海边司空见惯,可在京师之中,却是少有人见,许多闺阁之中的小女子,最爱流连此处,捡了一些式样好看,颜色可爱的小玩意儿回去,用线穿起来,佩戴在身上是别有一番情趣。
今日夏后也是运气好,正巧才到了一船货,还没来得及告之诸位老顾客,里头的货都是没有人挑过的,夏后置身在其中,见得这许多五彩斑斓的小东西,那是连声的惊喜,
“瞧瞧……这个好看……咦……这个也好……哎呀……这个也好看……”
那是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捡一个,两只手却忙不过来了!
她身后的青砚原本是提着小篮在后头接着,之后也被这些五颜六色的可爱小东西吸引了,弯着腰躬着身子,一手提了竹篮,一手冲着地上指点,
“娘娘……这里……那个……那个……还有这个……”
到后头嫌弃夏后手脚太慢,便索性自己撩了裙摆,也跪在地上扒拉起来,
“哗啦啦……”
一阵乱响,青砚在前头扒拉,夏后便在后头捡,二人玩得是不亦乐乎,便是韩绮手里的太子殿下,听得母亲时不时惊喜的喊叫声,也好奇的循着声音望去,时不时也跟着咯咯笑上两声,却是乖乖巧巧呆在韩绮的怀里,白白嫩嫩的小样儿,让韩绮忍不住偷偷亲了一口。
夏后在甲号嚯嚯了半晌,又去了乙号房,进去也是惊呼连连,
“这里头的东西更好……”
却是些来自波斯的地毯,又有变形的银壶,半碎的琉璃杯,样式古怪上头有**的陶瓶,
“娘娘,你瞧……”
青砚找到一个指头大小的,银制的长翅膀小人儿,仔细打量一番发觉小人儿手里的小箭,箭尖处断掉了,便笑道,
“拿回宫去,请宫里御作监的工匠修复一下,便可以回复原样啦!”
五十个铜板儿可是千值万值!
韩绮笑着提醒她道,
“这可不是纯银的……”
青砚笑眯眯道,
“没关系,奴婢是眼着这光屁股小人儿,是我们这里没有的模样,只这个也值了!”
夏后却是运气极好,竟是寻到了一把在海水中侵蚀过的大食弯刀,这把刀失了刀鞘,又长期浸在海水之中,已是失了原本的锐色,不过样式与中土大不相同,倒也是个新奇,
“这刀好!”
夏后将弯刀握在手中挥了挥,
“拿回去让工匠们磨一磨,应是还能用……”
青砚上来看了看笑道,
“再让他们配一个刀鞘,必是十分的漂亮……”
夏后连连点头,仔细观察刀柄处,用指甲刮了刮,竟是刮出一颗小指拇大小的红宝石来,不由欢呼一声,
“你们瞧……”
韩绮过去瞧了瞧笑道,
“大食弯刀向来喜欢奢华,都会在刀柄处镶嵌宝石的,这柄刀的刀柄想来以前必是镶满了宝石的,如今只剩下这一颗了!”
夏后毫不介意笑道,
“无妨,我再让人寻一些镶上去便成了!”
这也就是她如此有钱任性了,为了一把破刀再搭上数颗宝石!
如此这般,夏后在奇异斋里淘了大半日的宝,弄得灰头土脸,两手脏污仍是越淘越欢喜,直到韩绮抱着已经睡熟的太子殿下进来劝道,
“娘娘,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再不回宫便赶不上时辰了!”
夏后这才想起来看看外头天色,惊觉时光飞逝,忙起身让青砚伺候着换衣裳,
“快走,快走!再不走当真是来不及了!”
这厢手忙脚乱的换了衣裳,抱着儿子跳上马车便往回赶,韩绮看着皇后娘娘的马车绝尘而去,再见得那尾随护卫的十数名锦衣卫,这才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送走了!”
只她是没想到,皇后娘娘到她这处一次便上了瘾,一月里总有两回要出宫淘货,却是惹出了一桩事儿来,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眼看着新年将至,书院里放了假,韩绮得了空便在家中盘点一年的账目,清算盈亏,却很是欣喜的发现,一年下来赚了不少银子,便抱了账本去寻卫武笑道,
“武哥,你看看……这是我们今年的账本,倒是赚了一笔银子……”
卫武却是看了不看,笑道,
“这账本上的字儿,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不看也罢了!”
韩绮却是坚持道,
“平日里你不管账倒也罢了,可年底了,这家里的账本你总要看过一遍,做到心头有数的……”
说着翻到那最后一页笑道,
“前头不看可以,这几个字你总要认一认的……”
卫武一看见上头有“盈壹万叁仟叁佰肆拾两伍钱”的字样,便笑道,
“原来我们一年下来竟有如此多的收益?”
韩绮笑着点头道,
“其中铺子里赚了八千多两银子,其余皆是卖地还款的剩余和秋收时佃户们交了一部分租子……”
那铺子里的东西进价十分的便宜,售卖的货物虽说能让买主时不时的有小惊喜,看似亏了,实则买主一人花费的铜板便可低十人所购货物的成本,又这些东西都是些破烂的玩意儿,由商船运回也不用特殊照看,商人们都是做压舱之用,因而运费极是廉价,又家中的铺子是自己的不用出租金,除去掌柜与伙计的工钱,算来算去成本只有十之一二,其余再将给韩纭的分去,剩下的一年得了八千多两银子,实在是一门毫不起眼,又大大赚钱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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