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将军的目光骤然间定定的看向季如烟，事到如今，她还嘴硬。
季如烟笑得凄楚，眼眶久蓄的泪，仿佛带着凄绝的姿态，轰然坠落，她轻轻阖开了唇，唇间一抹艳色妖娆，衬得她更加的孱弱可怜：“就因为我向您介绍了黎大师替孙钰菲诊断，所以您就怀疑我帮着孙钰菲算计季家？”
她这样仿佛不愿意辩解，仿佛哀莫心死的姿态，让季老将军看得直蹙眉：“你想说什么？”
季如烟轻轻的笑了起来，笑得有些哀绝：“爷爷，你也太高看我了，事到如今我还能说什么？爷爷心里已经认定了我的罪，我不管说什么听在您的耳朵里，都是狡辩之词，我又何必将自己变得面目可憎呢？”
季老将军不过几句话，便戳中了她的脊梁骨，让她毫无任何辩驳的余地。
季老将军看着她，额上的皱纹被蹙得又深又密：“你心中可是有不甘和怨愤？”
季如烟脸上的笑容变得凄绝起来，带着一抹莫可言说的哀伤：“我不该不甘，不该怨恨愤吗？”
飘渺的声音，夹着自嘲的音调，轻柔得仿佛一阵茶烟。
季老将军冷声道：“季家并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
季如烟仿佛没有听进去似的，声音低低柔柔的，带着柔肠寸断的凄然：“又是这样，爷爷总是这样，肆意的决定别人的命运，不给别人拒绝的余地，更不给别人抗争的机会。”
季老将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季如烟嘶哭出声来，哭得万分狼狈，没有半点美感可言：“爷爷，在你的心里，如烟到底是什么？当初你认定如烟是人才，对如烟百般呵护，万般宠爱，可是当晚烟回来后，就将我打回原形，这样冷漠无情……”
季老将军彻底怔愣了，他没有想到季如烟居然会提起当初的事。
季如烟哭得伤心欲绝：“您独栽自断的决定着我的人生，我就如同你手中的傀儡娃娃，任您操纵，您说……我不该怨吗？我不该愤吗？”
季老将军身上冷硬的气势，瞬间似是被人抽了一空，挺直的背脊瞬间佝偻起来：“我并不是……”
季如烟打断他的辩解之词，声音带着一抹凄厉：“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玩具，我也有感情的啊！在我的心里，你们我是我的亲人，我到底有什么错？”
她到底有什么错？她只不过是季家人操纵命运的弃子。
季老将军哆嗦着唇，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岁，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但是，季如烟说她不甘，说她怨愤……
季老将军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形容枯稿。
季如烟用袖子抹掉脸上的眼泪，一双眼睛似是泪水流尽一般，只剩下一片干涸的龟裂：“晚烟回来后，就连我的亲生父母都站在她那一边，忽略我的存在，我便越发的怀念以前的一切。”
她吃吃的笑了起来，笑得心如死灰一般：“爷爷，您说的对，是让我忘记了本份，对季晚烟产生了嫉妒。”
面对这样锥心的指控，季老将军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季如烟干涩的眼睛朝着季晚烟看过去，她端坐在沙发上，连脸上薄淡的表情也收敛了起来，但是那双眼睛，殊离滟滟，锋芒暗暗收敛，光华淡淡潋滟，清澈的仿佛映照着她此时的狼狈不堪。
她退后一步，清清凄凄的笑了起来：“季晚烟，我输了，我输给了你，输得一败涂地。”
“你不是输给了我，而是输给了自己的贪婪之心。”明明做下如此罪大恶极之事，令季家痛恨不耻，可是她却硬生生的替自己扳回了局面，将自己曾经做过的事，粉饰大平，博得了爷爷的愧疚之心。
季如烟笑了，身体踉跄退后着：“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季晚烟看着季如烟，她还是小看了季如烟，她以为面临这种情况，季如烟会辩解，会痛哭，装无辜，扮娇弱，装善良，扮纯洁，可是她没有……
这一刻明明是她最狼狈不堪的时候，可是她却把姿态摆得比谁都美，犹如开在悬崖上的花儿，纵然涉临绝境，却依然不折不挠的绽放出入骨的妖艳。
季如烟的身体跌跌撞撞的离开季家。
季如烟离开后，季老太太怏怏的回到了房间，季彦林也跟着离开客厅。
客厅里霎时安静沉寂。
季老将军颓然坐在沙发上，脸上的皱纹较平时还要深密了许多，整个人失魂落魂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季晚烟静静的坐在一旁，一时间五味杂陈。
她看着偌大的季家老宅，清冷的水晶灯流泄了满室的泠泠冷光，带着薄透的锐利，无声无息的穿透在客厅里的每一个角落里，映照着满厅的华辉森森，寒沁入骨。
这一天是她所盼求的，也是她所算计的。
孙钰菲很快就会被季家扫地出门，没有季家的庇佑，她便不用在顾虑什么，而季如烟已经彻底失宠于季家，再敢不能利用和，季家二十多年深厚的感情，对她造成伤害。
明明事情的发展在按照她的设想走，她却说不清楚，此时萦绕在心中的感觉是什么，只是倍觉清冷。
季老将军有些颓然道：“我没有想到如烟竟然对我这样的怨愤。”
那样凄绝的声音，声声泪泪，句句控诉，字字指责，句句诛心，仿佛刀子一般剜在他的心口上。
季晚烟只是静静的听着并不答话，爷爷此时只是需要一个倾听的对像，而不是开解的人。
季老将军苍老的声音，带着低潮的音调，满布着颓然殇色：“晚烟，爷爷难道真的错了吗？”
季晚烟缓缓的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老人，一双锐利的眼中如今只剩下一片的浑浊：“爷爷没有错，错的是人心。”
从某些方面来说，季如烟确实值得同情，爷爷确实有些肆意独断的决定了季如烟的人生，将她的人生变得混乱不堪，这一点连她也不予置评。
季晚烟比谁都清楚，季家人对季如烟的宠爱和宽容，自己回来后，将她从天之骄女的位置挤了下去，对于季如烟来说，她的人生并没有产生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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