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透露自己和徐啸远的关系,这直接影响到他的名声,一旦履历上有了污点,他的前途可以说就完了。
“这是我准备给镇上福利院那些孤儿尝鲜的,我以前去过那里,答应他们下次要带糖来。那些孩子有很多从来不知糖是什么滋味,投机倒把是盈利性质,而我买糖只是为了给孩子们吃,不收取任何财物,这算得上什么罪名呢?”
福利院在以前我还真去过,那里瘦的皮包骨的小孩给我的印象尤其深刻,这番话说的动情,办公室里一时无言。
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在审讯我的人说“进来”后,一人匆匆走了进来,到办公桌边,俯身在那人耳边说了些什么,目光一直都在我身上,有些好奇的审视。
听他说完,那人沉默了片刻,把本子合了起来,淡淡道:“你可以先回去了,把这个也拿走吧。”
他指了指那包糖。
我隐约猜到了原因,拿上了我的牛皮纸包,道谢后离开。
关门的刹那,我听见里面若有若无的声音。
“路家……”
还好这次有惊无险,和我预想的差不多。
我这边死不承认,核实的过程肯定要走漏消息,我哥在生产队认识的人也就派上了用场。
通过这回事,我也算知道了王明的下限。
想到这个不择手段的东西,我心里一片冷意,不会让这件事就这么简单揭过,不然他以后会更加的肆无忌惮。
“哎,小路同志,你先别走。”
我停下脚步,见到生产队的李支书正在匆匆忙忙的从院里出来,招呼道:“支书好。”
“是这样啊,小路同志,赶巧了,现在有个回城的名额,你这些日子在队上工作积极,思想觉悟也高,叔打算给你一个,你回去做好准备,过几天批示下来就能动身。”李支书和颜悦色的道。
这么巧?
我心里既感动又无奈,肯定是我爸那边在活动关系,也许知道我被带去检察机关把他吓着了吧,竟然这么快就找到渠道把我往回弄。
隔着几千里的距离,我都能感受到我爸护犊子的心。
“李支书,这个名额让给表现更优秀的人吧,我觉得自己还没有锻炼够,需要再留一阵子。”
我既然说了要等徐啸远回来,哪能食言而肥?
更何况这里是唯一能联系到他的地方,徐啸远工作特殊,时常接到命令就要去各个地区侦查,片刻都耽误不得,这次要是错过,茫茫华国之大,我都不知道去哪里能寻见他。
像是没想到会被我拒绝,李支书楞了一下,哭笑不得的说,“孩子啊,这是……来,你随我进屋。”
李支书家扯的有电话线,座机老的很有年头,他拨了个号,便把话筒递给了我,自己出去了。
“嘟——”的一声过后,便是我爸不苟言笑的严肃语调,“喂?”
“爸。”我轻声唤道。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我爸的声音变暖了点,“回来吧。”
“我想再留一段时间,这次是个误会,其实我过的还挺好的呢,都说下乡是锻炼,不能半途而废啊,爸,好不好呀?”为了不被我爸一票否决,我只能用我16岁的年轻少女音撒娇。
“哦。”我爸默了片刻,我都能感受到他的纠结,随后硬邦邦的回我,“路归川每周去你那一次,急事找电话联系我们,缺钱了说。”
“谢谢爸!你和妈保重身……”
不等我多奉承两句,那边就挂断了。
真是我爸的风格,明明关心的不得了,却怎么看怎么不讨喜。
“李叔,多谢您了。”
我出门道谢,称呼一换,油然带出了亲昵的感觉,就凭他有心帮我忙这事儿,我也要承这个情。
“嗨,可怜天下父母心。”李支书摇了摇头,“上头来人调查,大伙儿都知道王明那小子干的破事,纪律部的周主任把他骂了一通,今后再有什么事可以先跟咱队的老家伙们说说。”
这定然又是我爸的照应,我含笑答应下来,先行告别回去。
王明不是个点到即止的人,经过这一次,肯定把我恨上了,我也需要个时间好好琢磨怎么收拾他。
一连几天,上工下班都平安无事,王明也不再我跟前瞎晃碍眼,这样的平和不但没让我觉得轻松,反而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为了不时之需,我开始坚持饭后散步,很快熟悉了村里的路线,在拐到一个僻静旮旯的时候,听到了刻意压低的对话声。
“你上次……冒失……”
“……谁知道……路家名头……”
“废话……陷害她,这次……”
不是冤家不聚头,恰好,这两个声音我还都认得。
王明和陈小可,他俩什么时间勾搭上的?
能在一包糖上就扣个投机倒把的帽子,不愧是陈小可的手段,这家伙不作妖,我忙的差点就要把她给忘了!
撞破这个幕后真相,我心里波澜不惊。
陈小可坏事做尽,她再干出什么我都不意外,既然他俩臭味相投,正好也就一勺烩了。
我静悄悄的撤开,掉头径直去韩五那边。
作为陈小可名义上的未来丈夫,自己媳妇和别的男人孤男寡女呆在一起窃窃私语,简直是头顶草原啊,以韩五那莽撞的暴脾气,知道之后会做什么,还用得着想吗?
只是这消息不能由我去传达。
我叩开相熟的农户,把他家八岁的皮蛋叫了出来,两块饴糖就收买了这个小家伙,嘱咐他去找韩五说一段话。
我念了三遍,又让他重复了一遍,确认地点无误,满意的揉了揉他的脑袋,“去吧,回来还有糖给你,如果韩五问你是谁说的,你怎么回答?”
“我不回答,说完就直接跑!免得他揍我!”
皮蛋冲我吐吐舌头,一溜烟的跑去了。
皮蛋家和韩五家就隔了一条巷子,很快我就听到韩五暴怒的骂声,皮蛋冲了回来,我把剩下的糖塞给他,他立马就缩回了家里。
我慢悠悠的走出去,已不见韩五的身影,过了一会儿远远便听见王明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我走得慢,到的时候那边围了一圈的村民。
“打得好,这两个知青,怎么都不知羞……”
“王明可不是好东西,上次还害人家小路。”
“啧啧啧,打得真狠,这女娃娃都要被他打厥过去了……”
“人家抓了现行,打自己婆娘谁管的了?放谁身上能忍?”
听到村民津津有味的议论,我也能脑补出里面是个什么样的场景了。
痛快,爽,解气。
趁这俩祸害都在这哭爹叫娘,一时半会不会再有人给我添堵下绊子,我回屋拿上自己的糖,还有被家里辗转送来的补品吃食,按照徐啸远提过的地址,忐忑而期待的去拜访我的大姑子和外甥。
印象里徐姐姐是本分地道、很好相处的人,上辈子没怎么走动,也不知道姐姐对他来说意义如此重大。
若不是重活一回,我都不知自己错过了多少东西。
山路难行,我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徐啸远说的东头农家小院,然而刚接近门,就听见里面小孩哇哇的哭喊,和女人带着哭腔的求饶,简直乱作一团。
发生什么了?
我心里还在推敲的自我介绍,刹那飞出天外,丢下东西几步冲了进去,正见一个男人光着膀子,眼睛布满血丝,浑身酒臭熏天。
此时他手里挥舞着皮带,鞭声呼啸的卷在女人身上,啪一声牙酸的脆响,抽的她不住在地上痛苦的翻滚。
孩子哭着扑过去喊着“爸爸不要打妈妈”,也被那男人一脚踹开,暴怒的吼叫,“小野崽子,给老子滚蛋,再碍事就连你一起打死算逑!”
说罢,男人举起皮带又要抽下去!
这个人渣!我眼里直欲喷火,大喊一声,“住手!”
眼见对方根本没有停手的打算,我抓起门边的扁担,朝着那男人的脑袋狠狠扫了过去!
这下终于迫使那人停止暴行,他回过身,一手就抓住了扁担另端,发力一拽,我便跌跌撞撞的被拽了过去。
“又他妈一个多管闲事的!”
那男人嘴里的恶臭唾沫几乎都要溅在我脸上,他眼里的凶光让我心里一阵狂跳。
此时后退已经来不及了,那人钵大的拳头照着我的脸,快而凶狠的砸了下来!
这一拳下去,估计鼻子要被砸平了。
我大惊失色,心中暗自愁苦,重活一世,还没好好地和徐啸远相处,美好的生活还没开始,我难道就要变成丑八怪一枚了?
虽然不后悔就这样站出来为徐啸远的大姐出头,但我心里也为自己的鼻子默哀,几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啊!”
没等来那个钵大的拳头和我的脸亲密接触,反倒是一道异常沉闷的惊呼声从我前方传过来,怎么回事?
我猛地睁开双眼,却被眼前的景像给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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