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林拿着电话,眼里有种说不出的骇然神色,甚至连握着电话的手都略有些发颤。
“怎么了?”梁辰并没有听清电话里的内容,看他神色不对劲,皱眉问道。
“我家老爷子,说要,见你。”秋林转头望着他,颇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道。
“谁?你父亲?”梁辰怔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不是,是我爷爷,家里真正的老爷子,老祖宗。”秋林脸色变得很难看,握着电话手指因为用力已经变得苍白起来。
“秋老爷子?他为什么要见我?”梁辰也吃了一惊,没想到秋家老爷子居然要见自己,有些超乎自己的想像了。
“我哪儿知道?甚至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清楚你的存在的。自从懂事以来,老爷子就一直是闭门谢客,多少人求见他都见不到。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老爷子直接指出要见哪个人,而且态度这样坚决,要我一个小时之内必须把你带到。”秋林将烟蒂扔出了车外,发动了车子,深深地吸了口气道。
梁辰没有说话,只是皱眉深深地思索着,半晌才问道,“这意味着什么?”他转头望着秋林,神色十分凝重。
秋老爷子,如今近百岁的高龄了,那可是建国前就参加革命的老将军,是参加过长征的红小鬼,曾经地位之高、权炳之重,无以伦比,现在虽然深出简出,不问世事了,但依旧是国之基石之一,华夏高层之中最具份量的隐退元老之一,甚至每一句话都能引起一场政坛地震。这样的人居然直接指名想要见他,梁辰委实猜不出这倒底是为什么,倒底是福还是祸。
不过,无论如何,秋老爷子这一面,他是必须要去见的,怎么躲也不可能躲得过。
“我不知道。”秋林摇了摇头,神色也肃重下来,边开车边回答道。
“会不会跟前些日子的事情有关?”梁辰沉默了一会儿,深吸口气道。就算是以他的镇定和城腑,此刻也不禁有些紧张起来。毕竟,即将要面对的人位置实在太高了,而且份量太重了,他从来没有想像过自己居然能见到这样的大人物。不过现在他却没有半点荣幸的感觉,只是感觉到了无与伦比的沉重压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那件事情我们做得隐蔽无比,老爷子又怎么会知道?不可能,他不会知道的。”秋林几乎是恶狠狠地摇头,与其说是在否定这件事情,不如说是在去抓最后一根稻草。要是真让老爷子知道这件事情,后果恐怕相当严重了。禁足三年是小意思,恐怕后半生都要扔在那个四合院里了。
“如果知道了呢?”梁辰叹了口气道。
秋林再次沉默了下去,半晌,突然间一脚将车子踩停下来,“梁辰,你走吧,我安排你马上飞走,连江城也不要回了,去国外避避风头。”
“呵,如果老爷子真知道了这件事情,就算躲到天边好像也没有用吧?”梁辰淡淡一笑,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重新靠坐在了椅背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开车吧。”
“我连累了你。”秋林咬了咬牙,低声说道。
“是兄弟就别这么多废话了,我们走吧。”梁辰已经闭目开始养神起来,经历了最初的紧张之后,神色逐渐淡定下来。
“生死同受,如果老爷子要罚你,就算死,我也陪你一起。”秋林咬牙说道,脚下油门一轰,车子再次疾驰而去了。
车子徐徐进入了闹市区,拐进了一条宽敞的小巷子。
巷子深远,青石板路面,街两旁是青灰色的院墙,隔着一重重的院子,不知深进何许。
整个巷子古意盎然,仿佛丝毫没有被现代的尘嚣扰到,依旧是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的风格一般,从骨子里透出了一股飘然出世的感觉。
不过,附近的人都知道,这里却是整个华京最出名的巷子之一,曾经被坊间称为将军巷。这条小巷子里,曾经住过三十几位国家的将军,一片的将星闪烁。
只不过,年华易老,岁月催逼,当年的将军们逐渐地一一逝去了,消失在历史的尘烟之中,几十年前的将军巷如今已经名存实亡,不过还是有几位硕果仅存的老将军住在这里,将军巷,依旧威震整个华京,乃至整个华夏。
巷子的尽头处,在那面青灰明城砖墙前,车子停了下来。秋林满心忐忑地下了车子,嘴唇都有些干躁起皮了,但转头望过去,却看见梁辰依旧镇定如昔,禁不住心下暗叹一声自己不如他良多。
“这里就是我爷爷住的地方了。”秋林苦笑了一声,看了梁辰一眼,已经走过去敲起了红漆木门上的铜把门环。
随后,门开了,一个七十几岁的老人打开了门,望见秋林,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来,“小林子,你回来啦?”
老人家虽然头发花白,但精神依旧矍铄健旺,腰杆拔得笔直,身体也很好,眉宇间依稀还能见到曾经身为军人的那股子气质,他很是亲切地地望着秋林微笑说道。
“黄伯,我回来了。爷爷在么?”秋林向里面探头探脑地道,明知故问。同时向梁辰介绍,“这是我爷爷当年的警卫员,终身未娶,一直跟在爷爷身旁,我们大家都叫他黄伯。”梁辰很有礼貌地喊了一声“黄伯”。
“呵呵,在,进来吧,他昨天就一直在念叨你,当然,还有你的这位朋友。”黄伯笑着点了点头,看了梁辰一眼,倒是吃了一惊,大概没想到老爷子点名要见的人,居然这样年轻。
“这个,黄伯,您知不知道我爷爷念叨我们,倒底想干什么啊?”秋林小心翼翼地问道,对黄伯倒很是尊重。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进来再说吧。你总不至于过家门而不入吧?”黄伯哈哈一笑,已经拉开了门。
里面倒是别有洞天,居然是一个大四合院,院子中间围了个天井,天井中是一株大槐树,有几只麻雀在树上跳来跳去,门一开,吱喳一声便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我爷爷呢?”秋林进了院子,畏畏缩缩地问道,跟梁辰曾经认识的那个飞扬跋扈的秋林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呵,将军在屋子里练字呢,你们两个去吧。将军吩咐过,说你们来的时候可以直接进去找他。”黄伯一指右侧的那间偏厢房道。
“好的。”秋林点了点头,呼吸有些急促起来,紧张得要死要活的样子,仿佛那屋子里不是他亲爷爷,而是关着一头远古霸王龙。
“走吧。如你所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秋林一咬牙,扯着梁辰便往那屋子里走。
到了屋外,轻轻地敲了几下门,屋子里响起了一个苍老却无比威严的声音,“进来。”
秋林推开了门,梁辰向前一望,就看见一个老者正在练字。这么冷的天,老人家居然只穿了一件白绸练功服,仅仅在外面套了一个小马甲而已,却是丝毫没有冷的感觉。
老人家一头富丽堂皇的白发,发根儿居然还有着星星点点的黑,好像随时都能返老还童似的。
此刻,他正在低头写字,墨汁淋漓,沉浸其中,快意非常。
“爷爷……”秋林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咧嘴状甚欢快的道。不过声音叫得那个甜,让梁辰听了身上都直起鸡皮疙瘩。让秋林这样的人耍嗲,的确是一件要人命的事情。
“闭嘴,站在那里,待我练完字再说。”老人家头也不抬地冷哼了一声,继续练字。
秋林立马噤若寒蝉,就跟捏死了一样,不敢再发出一声,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了。
“你过来。”老人家又写了几个字,依旧未抬头,只是喊了一声,秋林吃了一惊,以为是在喊自己,刚要迈步,梁辰却轻轻一把扯住了他,整束了一下衣服,走了过去,到了案前三米处,鞠了一躬,“秋将军好。晚辈梁辰,祝您老当益壮,龙马精神,永享天年。”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叫你?”秋老将军依旧没有抬头,还在练字,淡淡地问道。
“因为您想见我。”梁辰笑笑应道。
“见你未必叫你。”秋老将军说了一句没有头脑的话。
“叫我是抬爱,如果不叫我恐怕就意味着祸事了。”梁辰的话里也颇有玄机。
“噢?叫你就证明没有祸事么?”秋老将军终于抬起了头来,一张国字脸,两道长寿眉,两只眼睛没有半点混浊,依旧清亮无比,里面有看破了世间一切的淡定冲和,不过底处却依旧隐藏着飞扬砥剑那种永远一直向前的无畏精神,那是与生俱来永远都无法改变的性格特质,经历了一生戎马浴血之后,如百炼之剑,彰显着国之锐器的那种锋芒,当然,这种锋芒只是偶尔一闪,也唯有梁辰这样的人能才能略微感知捕捉到罢了。
“呵呵,能够抬爱叫到晚辈,而且只用一个‘你’字,就算有祸事,晚辈也荣幸之至。”梁辰微笑道,神色间没有半点紧张,相反却愈加放松,可他身后的秋林却是手心里已经抓出了一把汗来,暗暗埋怨梁辰不知道天高地厚,有多少达官显贵甚至在整个华夏都能排得上号的大人物见到老爷子的时候都毕恭毕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他可倒好,居然这么谈笑风生的,真以为跟邻家老爷爷摆龙门阵哪?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