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出来不好吗——
姜幼胭没有追问,可是姜暮笙却从她那双清澈的眸子里读出了她的疑惑。
父亲不愿蒙冤出来,那帝王亲自迎他出来,也不可以吗?
姜暮笙低头看着那双过于通透的眼,他伸出空着的手抚她的发,他不知该如何告诉胭胭。
父亲出来,是凶非吉。
父亲是少帝和阿崎博弈的棋子,而父亲甘心做这枚棋子,他亲自将自己送到了这般局面。
精通推演之术的父亲,早就算到了他的结局。
凶。
他们避无可避。
对于父亲的决定,姜暮笙是有怨的,冤他心狠不顾自己和胭胭。
可同时,他又尊重父亲的决定,正如他待自己。
他抚着姜幼胭的发,力度温柔而小心,“父亲回来是好事。”
他说道,姜幼胭便信了,即便心头仍然阴云笼罩。
宇文崎看着姜幼胭和姜暮笙的互动,彼此信赖依靠的手足之情吗?
“好了,莫要担心了,父亲磊落如今已大白天下,这里人多眼杂,胭胭回去等着吧,哥哥在这便可以了。”
姜幼胭被姜暮笙劝着先离开了,毕竟帝王的阵势这般大,想来也知他们也无法亲身上前迎接父亲。
知道自己无法在这里等候爹爹,第一时间抱着爹爹做爹爹的小棉袄,姜幼胭更是恼怒地嘟囔了个“作秀”出来。
明白这个词的含义的姜暮笙忍笑,阴霾散了些许。
可不就是作秀,这般大张旗鼓的戏便是做给天下人看的。
“那我先回去了。”姜幼胭看着姜暮笙,弯了弯唇,“我回去等哥哥和爹爹一起回来。”
“好。”
姜幼胭便回去准备艾草香薰热水等东西,好让爹爹洗去晦气。
摄政王也没开口说府中早已准备妥当,而扰了她的雅兴。
他只是看着姜幼胭朝气满满的模样,或皱眉,或鼓腮懊恼,生动又鲜活。
姜暮笙看在眼中,未说话,只先移开目光。
片刻,宇文崎为看向窗外,他们在一处茶楼雅间,此处视野极佳,将那片珠光宝气的明黄色尽收眼底。
只是姜幼胭离开后,只有两人在,气氛到底沉了下来,两人严肃地望着那列仪仗。
帝王的御撵何等华丽,从宫门出来,大臣们跟随其后,数千禁卫军开道,百姓纷纷噤声伏地。
“他,这是要捧杀父亲。”姜暮笙望着那仪仗,唇边挂着苦笑,一贯温柔的眼睛却是冷若冰霜。
“这无赖的行径倒是那女人能教出来的。”宇文崎看着那抹明黄,突然讽刺道,“你猜猜他待会还会做出什么来。”
“……我不知。”姜暮笙摇头。
“是不知,还是不愿知道。”宇文崎嗤笑。
姜太师被先帝请为教授皇子时,姜暮笙被天子点为太子伴读,也曾陪同太子去过几次皇子所,只是自己后来身体愈发不好,先皇便允了他离开。
尉迟仪昌当时年纪最小,在一众皇子中犹为显眼,又生得模样乖巧,像个小团子,见人就笑,虽然小有心机,却不让人讨厌。
谷必</span> 那时,尉迟仪昌是极亲近姜暮笙的。
姜暮笙抿了抿唇,“我未曾想过,他会是这般的人。”
“有其父便有其子。”宇文崎冷哼。
提到先皇时宇文崎的语气嘲讽而又刻薄,让姜暮笙不忍去唤他。
“阿崎。”
知道自己又被那人影响了情绪,宇文崎眸光阴翳,语气冷了下来,“呵,你且看着。”
禁卫军远去,百姓不敢起身,却也开始交头接耳起来,纷纷议论这是哪一出。
“是太师出来了。”
“太师平反昭雪,是大好事。”
“太师受了冤屈啊,幸好皇帝明智,查了出来,这是去迎太师出来。”
姜问之被往日的门生迎了出来,许久不见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余光中他看见少帝从御撵走下来,神情殷切而愧疚,他身后的群臣望着他露出或平静或欣喜的表情。
门生退了开来,少帝走近。
而在所有人都不曾预料中,众目睽睽下,少年帝王一撩长袍直接对着姜问之跪了下去。
“简直荒谬!”文丞相难得失礼。
“陛下!万万不可!”
群臣震惊,继而惶恐不已,纷纷劝阻,更有人已经跪了下来。
姜问之如何能让尉迟仪昌跪下来,天子的威仪不容侵犯,他今日受了礼,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引来非议。
被姜问之拦住后尉迟仪昌便当即抱住了姜问之的胳膊,大声哭诉。
“老师,朕心有愧,是弟子错信了奸臣,是弟子对不住您!弟子有愧啊!”
少年帝王满眼含泪,哭得肝肠寸断悔不当初。
而只有正对着少帝的姜问之看到了少帝垂眸时眼中的狠厉和隐忍。
这是一步狠棋。
将他架在烈火上,大倒烹油。
姜问之低头看着他,任由他装模作样摆足了。
他内心一片平静甚至想笑,这就是自己教出的弟子吗。
“混账!”姜暮笙再无法看下去,“咳咳咳,他这是要逼父亲去死!用父亲的忠孝成全他的仁慈!”
宇文崎看着那群臣跪拜的滑稽场面,心中却也难得为尉迟仪昌的脸皮之厚而惊讶。
“这场戏,唱得真好。”
这一出,完全让百姓忘了尉迟仪昌先前不敬师长刚愎自用将太师送入天牢,他们如今只记得,少帝为人恭谦,礼贤下士,不仅亲自迎接平反的太师,更是愧疚到不顾身份下跪。
姜太师,少帝先师,他受得住弟子一跪,却受不住帝王的膝盖。
这一出戏,演的无非是皇恩浩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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