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墙之隔,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墙外一片死寂,无论是明面上的还是暗中潜藏的侍卫都已经无声死亡。
可墙内就是春满堂的会客大堂,面积阔大,装饰精致而奢华,透露着越家将近千年的世家底蕴。满座宾朋,衣香鬓影,这些在整个天元帝国都数得上名号的大人物们都注视着正前方高台上那个年轻的男子,仔细听着他的讲话。
方才,越贯仲在开始典礼之前,在自己的开场宣言之后,竟然邀请秦禹骧上台来致辞。这也让不少人暗自腹诽,在心中鄙视越贯仲已经是不要颜面了。
这种家主继任大典上,一般不会请外人来致辞,除非是外人名望极高,足以让所有人都心悦诚服地尊敬服从。
可是秦禹骧论年纪不过二十多岁,论修为不过成珠境界,论身份甚至还不是天元人,更没有什么爵位官职,越贯仲居然能够开口请秦禹骧上台致辞,将他捧到这么高的位置,为了巴结秦月塘,也真是处心积虑了。
而且,秦禹骧连推辞一下都没有,就这样昂昂然走上了高台,接受了这种邀请!
秦禹骧站在高台上,目光扫过下方的黑压压的人头,嘴角浮上一缕不显眼的讥讽。这就是天元帝国,这就是所谓的千年世家?
庞家像条狗一样在他面前摇尾巴,越家虽然稍微矜持一点,如今却也已经俯首帖耳,也就只有楚家和他对抗将近一年,到现在还不肯投降,算是稍微有点骨气。
在这片大陆上,天元帝国的面积最大,物资丰饶,却把它的子民养成了这样的废物!
秦禹骧嘴角含笑,带着自信和矜持,朗声开口:“各位来宾,本人秦禹骧,十分荣幸能够在这里……”
话音未落,却听见一声轰然巨响,秦禹骧身侧的墙壁猛然炸裂开来,无数砖石泥土横飞,一团火球冲了进来,重重砸在了他的面前!
秦禹骧面色一变,后退了两步,定睛看去,不由怒喝起来:“舜骏!”
火焰之中包裹的却是一个人,而且遍布那人全身的火焰却根本没有烧伤一点他的面部!秦禹骧一眼就认出来,这正是和他一起来天元的堂兄秦舜骏!
刚才有越家侍卫来禀告说秦家的几名侍卫出事了,秦禹骧就让堂兄秦舜骏出去处理,在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在天元帝国之中,他秦家的人如今就是横行霸道,也没有一个人敢招惹,更何况他这位堂兄虽然不是特别聪明,但是至少那一身修为和戾气在他们兄弟中是排得上前三位的。不管是谁敢冒犯秦家的侍卫,秦舜骏绝对会将那些大胆狂徒撕成粉碎。
可是现在,秦舜骏竟然变成了一个火人,从墙外飞了进来,准准地落在了秦禹骧的面前!
似乎就是专门留给秦禹骧看的,在秦禹骧看清楚了秦舜骏的脸之后,那些紫红色的火焰猛然向上一卷,吞没了秦舜骏的头颅,呼吸之间就把他烧成了一堆灰烬。
随着秦舜骏化为飞灰,那些火焰迅速向着四周蔓延而去,一眨眼的工夫就已经将整个高台包围。
一个名字从秦禹骧的脑海中跳出来,让他原本满是矜持的脸不由浮上了一缕恚怒。
“公子小心!”站在台下的侍卫看见秦禹骧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望着前方发呆,连忙大声提醒他。
而这个时侯,整个大堂已经乱成了一团。
今天的来宾之中不乏高手,更不乏聪明人。有的人曾经亲眼见过楚离月的天火,一下子就认出了这种可怕的气息;还有一些虽然没有见过楚离月的火,但是却知道楚离月擅长的手段就是放火。所以一看见火球飞入,秦禹骧脸色大变,他们立刻就想到了楚离月。
不得不说这些人能够在四大世家的夹缝之中左右逢源,完好生存到现在,确实都有着敏锐的嗅觉和极速的反应。不少人已经直接向着大堂之外退去,无数道身影嗖嗖嗖地从空中飞过,一瞬间大堂内的座位已经空了一半。
越贯仲的脸气得通红。
他早已发布命令,让所有侍卫和家中的成珠高手在周围重重防卫,还让女儿女婿亲自登门请出了在后山隐居数十年的两位化珠修者,监控整个春满堂的动静,为什么还是被人这样毫不留情地砸了场子?
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秦禹骧再次深深地望了面前那团灰烬一眼,谁能够想到这一团灰烬在片刻之前,还是一个昂藏大汉?而方才震撼他的,却不是对方控火的手段,而是这看起来并不明亮猛烈的火焰中所蕴含的恐怖气息。
虽然一再听说过“天火”的名字,也不止一次看过楚离月的卷宗,对于她曾经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但是当他亲自和天火近距离相处的时候,秦禹骧才知道,天火的那种恐怖不是任何语言能够形容。
就像是整个空间都被人凝固压制一样,那种让人不知不觉就陷入窒息沉闷的感觉,那种随时能够将他的生命终止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无法忘记。
秦禹骧飞身跃下已经开始熊熊燃烧的高台,落到了已经着急地迎上前来的一众侍卫之中。
侍卫们护着秦禹骧从旁边的侧门冲出了大堂,转到了春满堂正院中的朱红色长廊之下。
春满堂正院很大,种满了各种花草,平时打理得十分漂亮,这会儿却站满了男女老少各种客人。
但是在数百人之中,秦禹骧仍然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少女的身影。
她并没有穿着那身标志性的火凤红袍,也没有做出什么激动剧烈的动作,就那样背负着双手静静地站在院落中央。
但是,她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和整个天地融为一体。
秦禹骧脸色剧变,在他的神识之中,根本就没有那个少女的存在,但是在他的眼睛里,那个和其他贵族小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区别的少女却如此炫目!
就算是不看越贯仲的脸色,就算是没有听见周围人群中低低的议论声,秦禹骧也知道,这个少女就是楚离月。
而更让他震惊的是,楚离月的实力还在他的预期之上!
越贯仲也明白了为什么他明明早就吩咐所有人都加强防卫,到了最后楚离月来到近前、杀了秦家的侍卫和少爷,却没有一个人能够事先预警了。
他根本感受不到楚离月的存在。
楚离月就像是这无处不在的空气,像是天地之间的玄气,根本没有任何能够让人辨识出来的特征。
看样子,不仅他没有发现,秦禹骧没有发现,连他们越家特意请出来的两位化珠境界的供奉也没有发现楚离月的到来……越贯仲秀逸的脸上微微有些扭曲,他不能相信,难道两位化珠修为的供奉都无法察觉楚离月的存在?楚离月的修为还在两位供奉之上?
这不可能,一定是楚离月有什么隐匿身形的宝物。对,绝对是那位帝君大人给了她不少好东西,才能让她这样混进百草岭,来到春满堂!
越贯仲心中有各种猜疑担忧,但是作为越家家主,他必须开口和楚离月正面对抗。
“楚家主,你这是什么意思?”越贯仲露出了愤怒的神色,“今日是我越家大典,楚家主却来这里杀人放火,意欲何为?”
火焰已经从春满堂的墙壁和大堂内部蔓延开来,向着四周扩散而去。
闻讯赶来的越家侍卫和下人们纷纷开始救火,但是他们的努力根本是徒劳无功,除了多增加了一些烟雾之外,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看着火焰继续燃烧,所有宾客都慌忙向外奔逃。有的胆小的已经开始偷偷离去,胆大的却还站在空地中遥遥望着楚离月和越家的对峙。
越贯仲想要继续呆在院子里,但是四周的火焰和高温让他不得不疾步赶出门外,这让他觉得自己在楚离月面前好像又低了一头,脸色十分难看。
秦禹骧定定地看着楚离月,被侍卫们簇拥着也走出了大门,来到了春满堂外面的大片空地上。
他身边的侍卫全都进入了全身戒备的状态,各种武器都握在了手中,玄珠也开始显化,显然是害怕楚离月对秦禹骧痛下杀手。
楚离月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似乎根本没有把越贯仲的愤怒放在眼里,同时眼皮子看也没看秦禹骧一眼:“既然你越家有胆量和秦月塘合作,对我楚家下手,就要有承担我的怒火的自觉。”
越贯仲没想到楚离月如此直接了当,如此肆无忌惮。
他原也想过,也许楚离月没有死——可是楚离月就算是没有死,就算是能够赶在楚家灭亡之前回来,也不敢四面树敌。
有秦月塘在前面作为挡箭牌,楚离月的仇恨应该全部发泄在秦家身上,而他们越家不过是在暗中提供了一些资料和引介而已,并没有出头去对付楚家,到时候如果楚离月占了上风,大不了他豁出去老脸跟楚离月认个错,赔偿楚家的一些损失,整个事情也就揭过去了。
不管怎么说,他们越家可不是庞家能比的。庞家倒台,固然有楚离月的原因,但是根本原因则是桓左哲放弃了庞家。庞家在天元财政领域盘踞的时间太长,长到皇帝都起了杀心。
可是越家不同,越家平素低调,一心钻研医术,不但对皇帝没有威胁,而且对于桓左哲所渴求的那个愿望还有很大的帮助。
至少在这数十年里,桓左哲一点儿也不想他越家出事。
楚离月并不是单枪匹马,她背后是楚家,她的一举一动都要考虑到大局,不能连累楚家。皇帝要保越家,楚离月只能忍着。
这才是越贯仲最大的倚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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