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完了一遍又开始响第二遍。
陌辰熠没有接，也没有直接挂断。
说实话，他有点感激丁筱筱的这个电话，某种程度上把他从那种血色的沉溺中拉了出来。
这种梦让他恐惧，也许说起来有些可笑，也难以让人置信。
但反正怕不怕的，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而已。
无人可说，这也是他的悲哀。
折的经理已经在打第三遍了，漫长的嘟嘟让他一度感觉束手无措，就在他烦躁地快要爆炸，要把电话摁掉的时候。
对面终于传来了一声清冷的“有事？”
不怎么客气。
经理莫名其妙地被这不大但是却很有威慑力的声音给震了一下，然后清了清嗓子，本来已经滔天的火气居然也下去了一些，但他还是对丁筱筱这个男朋友没什么好感。
接女朋友的电话还这么久，态度还这么不好，这样的人竟然也有女朋友。
“你是丁筱筱男朋友吧，心真是大啊，我跟你说你女朋友在我们酒吧折这里出了点事，她跳江了，你赶紧过来吧！”
“嗯？”陌辰熠听见是男人声音的时候，当即皱了眉头，一阵没由来的火大，但还没等他挂断就听见了这样的消息。
经理再次没好气地说了地址，“赶紧来啊，我这儿都快急死了，筱筱现在是死是活都还不知道呢。”
陌辰熠接完电话之后先给宋丞打了个电话过去。
等他过去折的时候，时间距离丁筱筱跳江已经过去了快半个小时。
折的经理看见陌辰熠差点瞬间吓尿，“陌陌少，不知道您大驾光临，我们”
陌辰熠冷冷地撇了他一眼，似乎有些焦急，只是他冷山般冷淡的脸上不太容易看出来，“丁筱筱呢？”
“她她跟这里的客人”经理一愣，还没把眼前这位大人物跟那个来打工赚钱的小姑娘联系起来，也没想通陌少怎么会跟她认识，还在絮絮叨叨地解释。
“救起来了没有？”陌辰熠打断他，焦急彻底没有藏住，锋利的眼神好像要把站在自己对面唯唯诺诺答话的经理凌迟处死。
经理此刻已经完全吓呆，结结巴巴道，“还还还没有，我们已经派人下去救了，现在还没有消息。”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宋丞呢？”陌辰熠厌恶地撇了他一眼，把眼睛挪开，大声吼道。
好在早在跟这个废物经理讲话之前，他的人已经下河去搜救了。
“宋宋宋少不知道，他已经好久没有过来看过了。”
经理耷拉着脑袋，已经预感到自己要完蛋了，虽然现在他也还是有点懵逼，不知道到底怎么得罪了眼前这位冷面爷。
不过这不影响他的死期，大概等老板宋丞过来就算彻底到时候了。
虽然折后面直接就是江，但是一楼有渡口是可以直接从那里乘快艇下到江里的。
宋丞这个爱折腾的当初就是看中了这条江，才费尽心思挖穿了这座山，开了这个酒吧。
陌辰熠没在这里等消息，他直接去了一楼的渡口。
关黔老早就到那里指挥救援了。
他看到陌辰熠便立马迎上来报告情况，“陌少，马上要下暴雨，这会儿江上风特别大，情况不是很乐观。”
这里的江风把陌辰熠的衬衫都吹的贴在身上了，情况不是不乐观，而是很糟糕。
风大水急，有的地方还有暗流。
“不知道丁小姐会不会游泳，如果会的话”
“不会。”陌辰熠不耐烦地道。
话说出口，关黔楞了，也许是这会儿被江风吹的脑子秀逗了，他下意识问道，“你怎么知道？”
陌辰熠默默看着江，表情凝固在脸上，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好长时间，关黔都确认了一遍各个救援队进展的时候，才忽然听到身边的陌少说道，“婚礼那晚我把她推进了泳池，她不会水。”
“”关黔再次楞了，随即心里咯噔一下，“哦，那这都快半个小时了”
是啊！一个不会水的人，掉进水里淹了快半个小时了。
还救什么，八成都要泡肿了，直接搜尸吧。
关黔也觉得有些头大，这丁筱筱再怎样也是陌少名义上的太太，陌老爷子还那么看重她，要真死了后续还真是麻烦。
他这么想着，然而嘴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陌少粗暴地打算了。
陌辰熠向他投来了一个无比狠厉的眼神，“救！必须给我救上来！”
“是！”这军令状一般的话吓地关黔猛地一抖，赶紧大声答道。
救是救，可是，这救上来的是死是活可就不那么好说了。
“必须给我救活的上来！她必须活着！”陌辰熠以近乎威胁逼迫的语气道，随即扭头瞪着泛起层层波浪的江面，心里一阵不安。
关黔有些意外，这种状态他其实很少在陌少身上看到，只是偶尔陌少对陌成厉夫妇会这样，但也很少。
这种情况，关黔既陌生又有点熟悉，很奇怪。
梦里的那种压抑焦虑甚至还有恐惧再次往陌辰熠袭击过来，打的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宋丞来的时候，他已经对着江面瞪了好一会儿。
“辰哥，”宋丞过来冲他打了个招呼，看起来又是刚从谁床上起来的样子，“问了，你们家那位孙媳妇在我这里打工呢，以前就在这里干过几个月，不过这次来今天才是第一回班。”
“哎你们陌家是怎么回事，不给人零花钱吗，还让人出来打工？”
陌辰熠没有说话，他清楚丁筱筱肯定是因为那五十万，随即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声傻逼。
还有此刻他一点也不想听宋丞这些扯淡的废话，横了他一眼，示意他说重点。
“碰上一伙外地的不知道规矩的傻逼在这里喝大了，大了之后要占她便宜，她被逼的最后就跳江了。”宋丞同他一起瞪着江面，“哎你们家这位真虎啊，知道外面是江还他妈敢往下跳。”
“那是该等着那伙人清醒还是该等着你的人发现进去？”陌辰熠望着他，语气很冲。
很久很久之前，宋丞一个人明明打不过晏泓一伙人，知道要吃亏却还要惹事的时候，他就是这么教训他的。
那个时候陌辰熠其实还不怎么搭理他，但每次看他十分倔强地犯蠢，还是忍不住会教训他，又担心又别扭。
这个样子还真是久违了。
只是现在的陌辰熠再也没有那个时候的孩子气了。
他也不是那个时候整天跟在他后面“辰哥辰哥你等等我”的小弟了。
宋丞看着他一时有些恍惚，许久之后才冲他笑了笑，勉强把那些记忆拨开，笑笑道，“别告诉我，你在乎了。”
陌辰熠没说话，只是很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好像在嘲讽他这个无稽之谈。
他自认并不喜欢丁筱筱，并不。
只是眼下心里的情绪确实有些复杂有些奇怪，但他也不想承认。
宋丞点燃了一支烟，抽了几口悠悠道，“辰哥，你要是真喜欢她，那就得小心了。”
宋丞说过，陌辰熠但凡喜欢一个，他就会抢一个。
“我喜欢的人，你这辈子都没有机会。”陌辰熠淡淡道，又补充了一句，“虽然她不是。”
“是么。”宋丞被激怒了，横在他们之间的那根刺一下子暴露出来，又狠狠地插进了他的血肉里。
“不管这个是不是，我都抢了。”他直接用拇指跟手指搓着烟头，以这种非常粗暴的方式灭了烟，“拭目以待。”
“陌少，都搜遍了，没有丁小姐的身影。”关黔跑了过来，又汇报消息，犹豫了一下又道，“开始下雨了。”
陌辰熠心里一沉，甚至没有功夫去理会宋丞的战书。
他抬眼看了看天上浓密压抑的沉沉黑色，又看了看波浪似乎越来越大的江面，对关黔道，“我下去看看。”
“嗯？”关黔一下子瞪大眼睛，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不不不，不行，陌少，你”
疯了吗？疯了吗？
至于？
就算是真挂了又怎样？
陌少是怎么想的？这种情况他下去万一
呸，陌少不可能有万一，但是
“别废话。”陌辰熠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一边已经开始脱衣服，作准备。
关黔看拦不住，转向宋丞求助，“宋少，你劝”
宋丞看着果断决绝的陌辰熠，笑的诡异而暧昧，拍了拍关黔的肩，“两套装备，我跟你们陌少一起，比个赛。”
“啊？”关黔嘴巴张成o型。
“两个英雄一起去抢个美人救，谁救到就是谁的了。”宋丞又道。
关黔：“”
陌辰熠：“你别下去。”
“搞笑呢，你是不是怕输啊？”
“”陌辰熠望了他一眼，又带着命令的口吻，“浪太大了，你水性不好。”
他记得小时候宋丞也淹过一次，他下去捞的，当时宋丞没被水淹死，倒是上来后差点被自己眼泪给泡死了，抱着他一顿哭。
“我操了！”宋丞也想起了往事，有些没面子，随即又气笑了，有些无奈道，“辰哥，你也就下水救过我那一回吧，还当我十几岁呢。我现在水性好，好的很。”
“醒醒吧，大清早亡了。”
是的，那些已经过去了。
无论是宋丞需要辰哥打架保护，还是需要辰哥下水捞，都是过去了，很久之前的过去了。
现在的他们已经不是那样了，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
陌辰熠没再阻拦，此时某个人的影子来来回回在心里晃，晃的他不怎么能抽出心思去想别的事了。
深夜，暴雨，宽20米的江，不知生死的某个人。
情况在他的可控范围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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