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兰猜想的不错，老太太将周开枝带着进了自个儿的屋子，坐到了自个儿的炕上，瞅着周开枝，叹了口气：“开枝啊，桂兰那丫头的话你可不能听，这要是和离了，往后你可咋办？你这些孩子咋办？那老孙家能让你把她家孙子孙女的带走？”
“外婆，我们一定要跟着娘的。”大丫不等周开枝开口，就朗声道。
“一个孩子啥都不懂，别插嘴！”老太太吼了大丫一句。
对老太太，大丫还是怕的，这是从小就有的敬畏，这会儿也只敢闭嘴不言，只是心里却还是想着她娘带她和弟弟妹妹出来过自个儿的日子。
周开枝低着头，搅动着自个儿的手指，心里也是忐忑，可想到自个儿几个孩子，她又好似打定了主意：“娘，您一个人也把大海他们拉扯大了，为了我几个孩子，我也不怕苦不怕累……”
“苦和累？开枝啊，你这脑子又转不开了，这男人就是家里的天，你要是家里有个男人在，就是再窝囊，别个踩咱们家里，那都得掂量掂量。可你一家子要都是女人和孩子，那就是个人都能来踩一脚，你哭都没地儿哭的，你晓得不？”
老太太那是掏心窝子劝自个儿这大闺女。
“娘，我们再待在那一家，怕是不用外人来踩，我们这就没命了……”周开枝说着，那眼泪又下来了，伸手就将旁边站着的大虎拉了过来，将他上衣给捞了起来，那后背密密麻麻全是疤痕。
老太太眼眸一缩，“这是咋弄的？”
“家里打的，公公婆婆，还有他几个大伯叔叔的，一不顺心就打他们几个。”周开枝说完，松开大虎，顺手将三丫包了起来，帮着她将外头的衣裳撩开，露出一小段脚，那小腿有一大块烫伤的痕迹，“这不是三丫天生的，是孙家人让三岁的她去提开水，她拿不住烫了的……”
说到这儿，周开枝捂着自个儿的嘴，就怕自个儿哭出来。
这些年，她的几个孩子在周家过的是啥日子，她这心里也晓得。可能咋办，她嫁人了，就是死也得死在孙家。
“这孙家都是畜生！”老太太心里气不平，狠狠锤了一把炕桌。
周开枝只能抽抽噎噎的哭着，她一个女人，嫁进那样的人家，能咋办？
都是她瞎了眼，看上了孙狗蛋，害了自个儿不说，还把自个儿孩子害了。
“哭哭哭，你就晓得哭！你孩子都被人这欺负了，你一个屁都不放？闹啊，打啊，让他老孙家不得安宁啊！”老太太最见不得人哭哭啼啼的，啥用处也没。
尤其是自个儿这大闺女，能干活，又有娘家撑腰的，咋地就把自个儿日子过成这德行了？
“我怕他一家休了我，娘，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嫁进孙家，我错了！”
周开枝心里这个悔恨啊，哭着喊着，念叨着，脚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老太太这心里也是不好受，一抬头，就瞅见几个孩子正期盼得瞅着她。
叹了口气，无奈道：“这会儿说这些干啥？让你孩子看了你这当娘的笑话了。”
“外婆，我想跟你和娘一块儿煮，我想吃饱饭……”三丫揪着自个儿的衣裳，小声说着。
她喜欢外婆家，在外婆家能吃饱饭……
小虎见三丫说了，也跟着开口了：“我也不想去孙家，不喜欢爷爷奶奶！”
毕竟是两个小的，这会儿说话也没啥顾忌的。
老太太百感交集，心里难受得一时也说不出话来，随即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日子啊，真是每个顺心的时候……
屋子歪头，孙大娘见着大伙儿都在劝桂兰，心里那叫一个得意，“我说，一会儿里正可要来了，要是和离了，那你姐可就没法儿活了！”
周桂兰也不搭理她，继续应着旁边婆子的话。
正常人瞅着这一幕，大抵也会猜想桂兰这是不是不怕这事儿，可孙大娘不是一般人啊，这嫁了人的闺女那就是泼出去的水，娘家哪儿会找着麻烦？再说，这十里八乡的也没女人真被休回家的，就是死，那也是在婆家喝毒药死的。
“你们要是想反悔呢，就赶紧的，你们一家子来我们跟前赔礼，再给个二三两银子的把我们的伤治好，再把你们烧碳的法子教给我儿子，我们就把你姐和几个孩子接回去。”孙大娘开出了自个儿的条件。
二三两银子？
几个婆子一听这话，那脸上的神色就都变了。
他们是金子做的啊，这几道血口子要陪几两银子？还要那烧碳的法子，那可是挣钱的营生，哪儿能给他们？！他们这些村里人还不晓得呐！
旁边的孙狗蛋听到自个儿娘松口了，心里偷偷松了口气，随即赶忙对周桂兰道：“桂兰，赶紧跟你姐和娘说，我娘愿意原谅她了，赶紧着让她来给娘磕头！”
“磕啥头啊？你们老孙家这磋磨人还得让人家来磕头？要不要脸了？”
“我呸！糟践货！”
几个婆子忍不住，大骂了起来。
那孙大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双手插腰，就跟那些婆子对骂了起来。
周桂兰瞅着村里的婆子这么帮着她一家子，这心里也是有些感动了。这一村人还是一村人，这时候就是会站在她这边儿的。
那孙狗蛋瞅着自个儿娘被人这么骂，心里那叫一个难受。他往周桂兰这边儿走过来，那周大海瞅见了，赶忙将桂兰拉着，到了他身后。
自个儿这小舅子孙狗蛋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畏惧的，之前在屋子里就被打了，这会儿心里虚得不行，当下只能停住脚步，远远勾着头：“桂兰，我娘都气着了，你还不赶紧给我娘陪个不是，让我娘谅解你？”
周桂兰忍不住发笑了，从周大海的背后探出头，瞅着孙狗蛋：“我为啥要给你娘赔不是？”
“我娘气着了，你没瞅见吗？”孙狗蛋语气不好了。
“那关我啥事儿？是你娘，又不是我娘，你去给你娘磕头让她别气了呗。”周桂兰笑得更欢快了。
那孙狗蛋一时愣愣的：“你咋能这说话，那是我娘！你是开枝的妹子，你就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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