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夏之季他爸夏威还在医院门口徘徊，张医生拦了好几次。
这一天，张医生又把夏威叫到办公室来，说：“你又喝酒了？”
“喝酒跟看我儿子有什么关系！”
“老夏，还是那句话，你这样，不仅不能看你儿子，连我都不想见到你！”
“妈的，老子当年叱咤商业界的时候，谁对我不是客客气气的！现在想见个儿子，都这么困难……真是……”
“你别说当年，你就看你现在！”
满身的酒气，邋里邋遢，昨晚又是在火车站窝了一宿，胡子拉碴，头发几乎全白。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
“你就像门口捡垃圾的大爷！但是拿你跟那大爷比，你都不够资格！人家大爷好歹还是靠自己的劳动赚取生活花费，而你！整天只知道拿着儿子的钱去喝酒赌博！”
“我想回本啊，只要我回本了，我可以找好多人伺候我儿子！”
张医生觉得他就是在对着一块石头说教。
最后他叹息一声，“跟我来吧。”
夏威以为老张终于肯带他见儿子了，于是起身跟着张医生走。
结果却走到了普通的病房。
“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你先看看再说。”
夏威扒头看，里面有四张床，有的在咳血，有的在呕吐，有的看上去就面黄肌瘦，整个病房都乌烟瘴气。
“你带我来看这个干什么！”
张医生没说话，又带他去了另外一个地。
是二人间。
正赶上一个女人咳嗽的撕心裂肺，肺都要出来了。
然而她对床的那个女人听到如此大的声音，完全没有醒，一直昏睡，脸色惨白。
“老张……我要见儿子！”
“你儿子现在就处于这样的阶段！”
张医生忍不住低吼。
张医生说：“刚才，那是普通病房，里面住着的都是肺癌晚期患者；现在这个二人间呢，住着的也是肺癌晚期的患者，住的好不好，请多少保姆，在疾病面前，没什么区别！咳血，是肺癌晚期的主要症状；至于昏睡，那是吃了止疼药的效果。”
“什……什么？”
夏威有点不敢相信，“你说我儿子……现在就是这种状态？！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
“我死去的前妻，我见过，也是这个病！”
一提到夏之季的妈妈，张医生更是生气，他一把拽过夏威的领子，往旁边没人的地方带，说：“你还有有脸提小季的妈妈？她重病的时候你去过几次？！你在外面找别的女人，你扪心自问，你他妈是个男人吗！”
张医生平时文质彬彬，不可能骂脏字，这会儿都骂了出来，可算是气急。
“我……我……”
“夏之季这么好的孩子，摊上你这么个爹，简直是白糟蹋了！”
夏威也被吓住了，他又想起刚才几个人的状况。
“肺癌晚期……真都是这样？”
“我有必要骗你吗！”
“我……小季就真的没救了？”
张医生叹了口气，“还有不到三月吧……”
夏威一屁股坐在地上，险些要不省人事，他缓了好久，才说了一句，“我……我戒酒，我戒赌！我他妈不是人啊！我不配当人！”
张医生也蹲下身来，“夏之季把自己公司的处置权都分配了，这事花微也不知道，私下就交给了我，等他一死……”张医生吞了口唾沫，他都有点说不下去了。
“等他一死，他的公司将会被拍卖，还有他个人珍藏的设计图也将会拍卖，估值差不多也有几千万了，夏之季说了，给你一千万，剩下的都给花微。”
“而且，这一千万不是给你乱赌喝酒用的，他安排我给你买个房子，然后安排我给你管着，他怕你又去赌！”
“你自己想想吧！凭你这样的所作所为，你还绑架过你的儿媳妇，夏之季不留给你钱，也不会有人说他什么！”
夏威却突然环抱着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我……”
夏威竟然突然站起来，跑了出去。
后来张医生拖朋友得知，夏威还是去喝酒买醉，他说：“这人没法要了！”
殊不知夏威仿佛得了病，得了睡不着的病，以前他喝了酒一下子就能睡着，谁也不会去偷一个脏兮兮的老头子的钱，他口袋就那么几块，买酒钱。
他总想着翻本，每次一领到每月两千的生活费，先去翻盘，可惜还是输个精光。
他也不愁，他想着，总有能翻本的一天。
可是他现在愁了，他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看到的就是那几个人咳血的模样，要不就是躺着睡觉，像个死尸。
更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长期喝酒，酒精中毒，他产生了幻觉，就是一睁开眼，就看到自己的儿子扶着墙边咳血。
甩了好久的头，眼前的画面才消失。
夏威突然就哭了，“儿子……我对不起你啊！”
他这才想起，自己没有亲手给夏之季买过什么，有钱的时候就知道问他需不需要钱，没钱的时候就更……
再出现到张医生面前的时候，夏威胡子也刮干净了，头发也梳理的很整齐，颇有他那个年代流行的大背头。
就是鼻青脸肿的。
“你抢钱去了？”
“我、我这老胳膊老腿，我哪干的动那个？”
张医生不以为意，看他手里拎着几个鸡蛋，“这次知道要送点礼了？”
“不稀罕，谁还买不起几个鸡蛋！”
张医生要把他推出去，结果夏威就护着鸡蛋，赶紧说：“这可是土鸡蛋，我守着小鸡下的！纯天然，无公害！”
夏威又说：“我真的没偷也没抢！”
“那你这脸上的伤哪来的？”
“我……我跟那帮人散伙了！我说我不再赌，我要重新做人！我儿子还剩下……几个月了？不管剩下几个月，我都要伺候我儿子，我得照顾他！”
张医生白了夏威一眼，他知道赌徒都是什么人，夏威说戒酒戒赌，尤其是赌博，不是那么轻易就会放人的，打成这样，倒也正常。
“别进屋，在屋外看看还行，走吧。我怕冒然进去，打扰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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