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州司马大名邱兆。
与其他被贬谪到此地的官员不同,他大多时候都显得怡然自得。对外也是说自己的妻子喜好宁静,最爱那悠然见南山。
但这几日他却变得坐立难安起来。
司马夫人见状,不由蹙眉关切道:“听闻夫君得罪了宣王妃?可是为此事苦恼?”
一听见“宣王妃”三个字,邱司马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不,夫人不要胡说,我……我并未得罪宣王妃。王妃心胸宽阔,又岂是我能得罪得了的?”邱司马连声道。
“是吗?”司马夫人面露疑惑之色。
“司马,夫人。”有家丁进门来报,“王府属臣登门,要与司马把酒言欢。”
邱司马愣了愣:“王府属臣……怎会在此?不该是先一步到益州了吗?”
家丁也面露茫然之色。司马都不知道的事,他自然更不清楚了。
还是司马夫人出声劝道:“既是王府属臣,就不应当怠慢。将来兴许都是要以宣王马首是瞻的,也属同僚了。”
邱司马勉强笑了笑。
心道他是皇帝的人,算什么同僚?
那日宣王问他可有向陛下传话去,一瞬间吓得他魂儿都飞了。这可比宣王妃的威胁要可怕得多了。
“带路吧,老爷我去见见。”邱司马勉强找回了声音。
邱司马来到北厅,见到了万世荣几人。
得知万世荣的身份后,邱司马自然更不好怠慢。毕竟他就是属臣之中官儿最大的了。
只是……
“我观万兄脸上怎的有淤痕?这是在何处撞的?可曾请大夫看过了?”邱司马也是热心。
万世荣自然不会再重述一遍,他们是怎么刚进益州就被人按住的倒霉经历。
他只道:“不妨事。”
一旁的青年男子拜道:“在下王府东阁祭酒,听闻前些日子殿下初到兴州,不知何故,诸位竟与宣王妃生了不快?”
“无稽之谈!”邱司马的反应很强烈。
“司马不要误会,我等并无问责之意。只是我等从前也不曾见过宣王殿下与宣王妃,而殿下在兴州停留许久,想来你们比我们更了解殿下……”
邱司马松了口气:“早说便是,可是要问殿下和王妃的喜好?”
“正是!”
“殿下喜欢……”邱司马刚起了个头,就卡壳了。
喜欢……殿下喜欢王妃。
除此外,他还真摸不清楚别的东西。
邱司马的面色顿时尴尬又古怪,不知该如何表述。
“司马?”
“司马为何不往下说了?”
几个王府属臣对视一眼,心下都有些怀疑这邱司马是不是故意藏着掖着了?
“殿下没甚么喜好。他不贪图口腹之欲,不喜好山水美景,不爱把玩字画古董。”邱司马道。
大家听得面面相觑。
“那殿下的行事……”
“我……我等怎敢妄自揣测殿下的行事?”邱司马摇头。主要是也揣测不出来。
“不过你们大可放心,若怕得罪殿下,那只管记住一点便好了。”邱司马叹气,面上有种历经世事后的沧桑。
万世荣等人顿时心神一凛,来了精神。
“司马请指教。”他们道。
“莫要找舞姬在堂前献舞。”“唱歌也不行。”
“?”
“莫要为他人牵线搭桥,为殿下送上美人。”
“?”
“没了。”邱司马摊手。
万世荣等人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们来之前是打探过的,兴州中人都说这位邱司马是个人物。
万世荣面色微沉道:“司马说的什么话?这等下流之事,我等岂会做?”
邱司马张了张嘴。
好吧,这种下流事只有他们会做。
万世荣到底是在偏远封地上干活儿的,并不知京中盛行眠花宿柳,那些个文人不为乐伎舞姬写两首诗词,那都不够风雅。
他是真瞧不上这样的事,只当邱兆在耍他。
“老朽观邱司马神思不属,今日也不便多加叨扰,告辞。”万世荣主动出声。
邱司马无奈道:“宣王妃的喜好不听了?”
“不必了。”
邱司马张张嘴,又闭上了。心道那不等于白说了?宣王妃的喜好,就决定了宣王的“喜好”啊。
但万世荣等人走得急,邱司马也就没有伸手去拦。
等转过了身,邱司马思来想去,觉得不对劲。他面色微沉道:“取笔墨来。”
他要写一封密信。
邱司马想不明白万世荣等人为何出现这里,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擦伤。
若是为了来迎接宣王,来一个人就是了,何必来好几个?封地上还有诸多事宜要他们接手呢。
等等……
邱司马面色大变,飞快奔进书房,提笔疾书。
这厢万世荣等人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看来兴州这位司马并不大欢迎我们。”
“无妨,便去拜访长史吧。”
“听万傅的。”
很快,他们登了长史的门。长史也分外热情。听他们说想知晓殿下的喜好,行事风格……
“殿下没甚么喜好。”长史说了一样的话。
长史叹了口气:“殿下是个极好的人。但若要得罪他,也容易得很,你们只管记住……”
“请长史指教。”
“摆宴便摆宴,不要寻来舞姬。”
“?”
“乐伎也不可。”
“???”
一番话听下来,竟是和那邱司马所说差不多。
他们对视一眼,感觉到了怪异之处。
这回他们便有耐心些了,认真听起了长史说宣王妃的喜好。
“宣王妃的喜好啊,那可就有些多了。她喜好美食佳肴,她喜好美衣华服,珍珠玉石,金银宝车,还喜欢看浑脱舞,还有,吃茶不能放盐倒胡椒……”
万世荣等人听得皱起了眉。
他们想问问长史。
你自己听听这些话,像话吗?宣王喜好,你们是一概不知。对宣王妃却了解得很!
而这宣王妃的喜好……听来也着实奢靡了些。
明明都离京到封地上了,益州、兴州也都并非是什么富裕之地,怎能还如在京中一样行事呢?
“长史这话岂不前后矛盾?”那东阁祭酒惊诧插声。
“何处矛盾啊?”长史皱眉。他明明说得面面俱到。
“你先说不能请舞姬,后又说王妃喜好看浑脱舞……”
“哦,你说这个啊。此二者并不冲突啊。殿下不看跳舞,王妃看就是了。”
“……”
当万世荣一行人又一次从长史的家中走出来,他们忍不住齐齐皱起了眉。
“这兴州官员说话,真是有些奇怪。”
“再去拜访一下刺史吧,不过一方刺史未必有功夫与咱们说话。”
“走吧。”万世荣沉声道,如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另外几人的心神。
好在兴州这破地方,刺史也没有忙碌到哪里去。他同样对宣王府的属臣客客气气,将人迎进了门。
“殿下没有喜好。”
“但宣王妃的喜好我知晓一二。”刺史侃侃而谈。
那一刹,万世荣等人都有些疑心,他们是不是遇着鬼打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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