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迈着坚毅的脚步,向玉面罗刹走过来。
正在这时,珍珠河的水底突然一声巨响,老道士竟像一条海豚,跃出了水面。他的双手还各抓了两只绿毛水犼!
“丫头,你着什么急?马脸先生还有一招没有使出来呢!”老道士浑身湿漉漉地,稳稳地落在我的面前。
他手里两只小妖,四肢乱窜,咿咿呀呀地哭喊着。
“师父,原来你老人家没有死!”青卢破涕为笑。
“小屁孩,敢情你希望师父玩完了吗?”老道士笑道,“师父不过潜到水底给你抓了两个活玩具上来,你要还是不要!”
“不要,不要,这两个水怪比老狐狸还要丑!何况,它俩还是未成年的小妖呢!”青卢扮个鬼脸。
老道士将两个小妖提到自己面前,说道:“小妖怪,幸好我这徒儿对你们不感兴趣,爷爷今天就放生你们,但愿你们长大后做一个不害人的好水妖!”
言罢,将两个小水犼往河里一扔,两个小妖哇哇地嚎叫着着,溅起两团浪花,很快潜入了水底。
玉面罗刹气得直瞪眼,冷笑道:“臭道士,你命还真硬!”
“来来来,马脸先生,爷爷我骨头正痒痒的,干脆把你第三招使出来吧!”老道士朝玉面罗刹招招手。
玉面罗刹怒喊一声:“去死吧!”
他这第三招,乃是他修炼了一千多年的平生绝学“九味罡火”!
他原本是一只九尾火狐精进阶成魔,使出这记“九味罡火”时,元神出窍,现了它的真身。
九道颜色鲜艳的火焰朝着老道士奔袭而来!老道士叫声“不好!”身形上提,往河流对岸的峭壁飞去。那九道火焰紧跟着他,形如一只奔跑的狐狸!
这几乎是生死极速的比拼!
老道士有言在先,他要让玉面罗刹三招,无论情形多险恶,他都只能躲避,而不能还击。
老道士将身体缩成一团,像一个圆滑的球体,在悬崖峭壁上蹦蹦跳跳。如此一来,玉面罗刹那九道罡火显得笨拙迟缓半步。连击数次,都被老道士躲开。
毕竟这九味罡火正在消耗玉面罗刹的元神。玉面罗刹逐渐支撑不住了!
他知道这样耗下去,一定会元神丧尽,功力尽失。
这时,空中传来一阵女人的讥笑声:“狐狸哥哥,你上了这个臭道士的当了,他说故意让你三招,实际上是以逸待劳,消耗你的元气!”
玉面罗刹恼羞成怒:“灵鹫魔女,你休要看我笑话!今天本尊不弄死这臭道士,便誓不为狐!”
空中飞来一位长着一对奇特翅膀的女人。那对翅膀,奇大无比,似秃鹫的翅膀,但更为厚实坚利。她的四肢及手足,皆如鹰的利爪。
这位魔女,正是罗刹女座下的右护法灵鹫魔女,乃是萨玛朗的一只千年灵鹫所化,一直深得黑罗刹信任和重用。
为了抓我这位绿度娘的元神,黑罗刹的两大护法竟然都出动了。
灵鹫魔女劝道:“狐狸哥哥,你一旁休息,待本尊来为你出这口恶气!”
玉面罗刹见好就收,将元神收回,略有不甘地退了下来,站在一旁观战。
老道士还在峭壁上跳跃,他笑道:“我当是谁,原来黑罗刹又派了一只不生蛋的母鸟来!”
灵鹫魔女冷哼道:“你这臭道士,不仅身体臭,一张嘴更臭!本尊今天就要撕碎你这张臭嘴。”
她长啸一声,双翅一展,朝着老道士飞掠过来。这下老道士并不逃避,而是挥舞着拂尘,扫向灵鹫魔女。
灵鹫魔女两只前爪一扬,只见数十道极细的寒末射向老道士。老道士见得真切,这几十道寒末乃是灵鹫魔女真气练就的“摄魂神针”。
灵鹫魔女本就擅长使用暗器,她的“摄魂神针”,在魔界仅次于桑塬魔女的“阴魔雪花钉”,是魔界排名第二的暗器。
老道士不过在一些民间魔传类的书籍中见过“摄魂神针”的记载。今天第一次遭遇此暗器,免不得一阵惊慌,手忙脚乱。
尽管他的“移形换位”施展得非常熟稔,躲过了大多数神针,但仍然有两枚针刺中了他的臀部。
他的下肢顿时失去知觉,全身浑软无力。
“你个臭母鸟耍流氓,竟然偷袭你爷爷的屁股!”老道士一边骂,一边暗自调匀元神疗伤。
灵鹫魔女笑得十分得意:“臭道士,本尊还有更厉害的!”
话音刚落,只见她两只前爪伸出来,伸得越来越长,竟达十余米。这两只长爪在空中灵巧地翻动着,最后致命一击,一只利爪勾住了老道士的道袍,另一只利爪则顺势向老道士的心脏袭来。
倘若他不能躲闪,他的心脏将顷刻间被灵鹫魔女这只狰狞锋利的利爪活生生地挖出来!
他虽然受了伤,但生死关头,反应仍然不失敏捷。在那只冰冷阴森的利爪伴随着一阵疾风探到胸前的一瞬间,他使出浑身解数,将那条被灵鹫魔女抓扯住的袖袍撕开。
然后,他借着这股巨大的惯性,身体往左前方一冲,总算摆脱了灵鹫魔女的致命一击。
但灵鹫魔女的一双长爪并没有收回,而是乘胜追击,疾如闪电,抓向老道士的后背。凡人见着,这不过是简单的一伸一抓,但只有老道士明白,魔女的这一式在数秒间已经有了数十种的变幻。
老道士只感觉后背一凉,一大块血肉连同衣服被活生生地撕扯下来!
这股皮肉相离的剧痛实在生不如死,老道士惨叫一声,从空中跌落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背上鲜血直流,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在地上观战的一行人,适才还兴奋异常,却见老道士受伤惨败,皆都沉默不语了。
灵鹫魔女生性凶狠,哪里肯放过这个取敌性命的机会。
她一个俯冲,从空中掠下,两条后肢往后一蹬,使得它这次俯冲的速度更快,力量更强。
一对巨大的翅膀,瞬间将我们的视野遮蔽得严严实实。
她这一招,仍保留着秃鹫偷袭猎物时那股原始而又凛然的凶狠。但她又比一般的秃鹫多出两条后腿来,使得她的冲刺和伏击更具力量。
老道士双眼一闭,哀叹道:“我命休矣!”
他坦然送死的一瞬间,灵鹫魔女却发出一声惨叫!身体朝后连退几步后,飞上了空中。
她的一对铁翼,却一边多一个人来。一个是青卢,一个是我!而我们的桃木剑,深深地插进灵鹫魔女的翅膀里。
这一切实在太突然,让灵鹫魔女猝不及防。
原来,老道士受伤落下时,我向青卢使了一个眼神,青卢对此心灵神会!
等到老道士倒地,灵鹫魔女一心想取老道士性命,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老道士身上,却忽略了我和青卢两个人。
当她落在地上准备取老道士性命的时候,我和青卢立即跳到翅膀上,用剑狠狠地刺下去!
即便灵鹫魔女的翅膀结实坚硬,但在我们这两柄吸纳了老道士元气的桃木剑面前,根本算不上刀枪不入的钢铁之躯。
灵鹫魔女怒吼着,翅膀里的黑色血液漫天飞洒。她强忍着痛苦,开始了空中的极限飞行表演。时而翻滚,时而俯冲,时而三百六十度的旋转。只要能将我俩从她翅膀上摔下来,她即便把天捅一个窟窿也愿意。
我们可不是特技飞行员,驾驭不了这只发狂失控的魔鸟。
虽然头昏目眩,体内翻江倒海,但我们仍然本能地抓住翅膀上的羽毛。
“美女小姐姐,真是太刺激了,帮我收了这只大鸟当专骑吧!”
“我也想收伏她,可我不会啊!”
“你不是伟大的绿度母娘娘嘛,快把你的法力找回来!”
“都一千年了,小姐姐我记忆衰退得连这一世都记不起来,又怎么找到回来一千年前的法力呢!”
我听到老道士用元神传来的声音:“丫头,相信你自己,你是绿度母,你一定可以唤醒你的能量!现在我传你唤醒能量的口诀,你要心无旁骛地默念!你将口诀记熟以后,我会将我的元神附到你的身上,这样将更有助于你找唤醒能量!”
“可是道长叔叔,你现在受了重伤,你不能让元神离开你的肉身!”
“情况紧急,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否则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我知道执拗不过他,只得含泪答应。
道长给我的口诀并不复杂,只有四句:
大道汤汤,
万物无形,
万物生相,
相由我心!
这短短四句口诀,在一般人看来,不过揭示了道家对宇宙万物变化的认知和辨识,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但凡修行之人,如果以专一空灵的心智感悟,再借助外力的能量驱动,便能让一个人的元神置身于太虚之中,从而唤醒属于自身,却未能被激发出来的能量。
而这个能量,便是“相由我心”的那一个无形却又强大的“相”字!
一千年前,我本是修行成正果的绿度母,我的元神慧根犹存,自然对这四句口诀的境界参悟到极致。而老道士的元神,已经赋予我的身上,与我的元神合二为一。我顿时感觉自己似乎已经飘离了灵鹫魔女的翅膀,悬浮于一垠茫茫之间。
似在天地之间,却在天地之外。
我感觉自己的胸襟变得豁然开朗,无限宽大,竟能容下世间的万象,无论美丑、悲喜和善恶,都如同海纳百川一般,纳入我的胸怀。
但这片虚怀若谷的胸襟之中,唯独没有我自己的方寸之地。
而这种无我却有他的超然境界,正好是道法与佛法的一次水乳交融。
因为老道士附体在我元神里,道从自然的这份洒脱不羁的道法精髓,自然是他传递给我的。
而那种舍我而容万物的济世情怀,原本就是属于佛法,属于绿度母,属于我的能量!
我元气顿时大振,像重新获得初生一般!
我成功了!终于找回了一千年前绿度母的佛法能量!
一朵美丽的七彩莲云从夜空中飘过,我的元神嗅到莲云的芳息,幻成了一只翩翩起舞的彩蝶,飞到了莲云座台之上。顿时,漆黑的夜空中,一团七色之光迅速扩散,将一线天上面那线苍穹照亮。很快,我的元神便化成了绿度母娘娘的法像。和我昨晚在溶洞里见到绿度母塑像完全一致!
我身上散发的佛光,投照到每个人的脸上,这些凡间的俗子们如饮甘露,欣喜若狂。
青卢还骑在灵鹫魔女的背上,欢呼起来:“绿度母娘娘显灵了!绿度母娘娘显灵了!”
多吉和摩山率先朝着我的法相,虔诚地跪拜着。教授和三位学生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跪拜。
多吉和摩山嘴里念念有词:“大慈大悲的绿度母,请赐予我等众生健康、平安和幸福吧!索拉!”
每个人的祈祷,我自然都能听见,也能窥见他们的内心隐秘深处的想法。
“索拉!索拉!索拉!”
杨雪的祈祷是,希望绿度母保佑她早日找出母亲自杀的原因。
泥鳅的祈祷是,让绿度母庇护杨雪平安清白。这傻小子果真是一个情痴,竟然没有求我给他灵感和力量,让他能够追到杨雪。
王杰的祈祷却是最简单的,让自己的父母和亲人都平安无虞。
唯有这位城府极深的教授,人是跪在那里,但根本没有做任何祈祷。
即便面对绿度母显灵,他的内心依然自私、狂妄、自大。
“我才是我自己的神!”我分明听到他如是告诉自己。
不得不承认,他真的聪明。像他那样的人,不是不信神灵,而是因为过于笃信神灵,才不愿将内心的丑恶讲给神灵听,以免留下把柄在神灵那里,将来会受到惩罚。
俗语说得好:举头三尺有神明!但他根本就不举头,神明奈他何呢?
我的法相乘着七彩莲座,缓缓向灵鹫魔女飘过来。
“你这孽障,一千年前就是本座的手下败将,今日我念你双翅受伤,暂且饶你和玉面罗刹一次。你二人回去给主子捎句话,苦海无边,彼岸无涯,回头是岸!”
这二人自知不是我的对手,相互搀扶着,朝漆黑的夜空飞身而去。
我赶紧着地,查探老道士的伤势,他伤得极为严重,只留了一丝元神在体内,强撑濒临死亡的肉身。
而现在老道士的大部分元神,都汇聚在我体内,我亦不能将它还原到他的肉体上。
青卢从老道士的丹药瓶里,找到最后两颗还魂丹,掰开师父的嘴,让他吞下了。
青卢流泪说道:“我师父吃了这两颗还魂丹,还能坚持三四个小时,但如果三四个小时后得不到救治,肉身就会真正死亡了!”
我暂时成了这队人马的主心骨。
我是绿度母,做他们的主心骨,相信没有人会反对。
杨雪协助青卢,拔出老道士屁股上的毒针,清洗老道士后背的伤口。
他背上的血肉,被灵鹫魔女撕扯掉后,形成了一个碗口大的窟窿。
我们必须按原计划,今晚赶到邕拉姆错县城,找医院为老道士疗伤。
但我知道,一线天之役,不过是这场战斗的序曲。
黑罗刹已在罗布拉梭湖的澡泽地布下重兵,那里才是和妖魅们的决战场。
此刻我绿度母的法能不过是依托老道士的元气,暂时被激发而已。并非是我真正找回了绿度母的能量。
一旦老道士肉体死亡,或者他的元神耗尽,我便会失去法能,重新变成一个柔弱的女鬼了。
可是,老道士的元神还能支持多久呢?
小道士将师父背起。一行人马穿过一线天,离罗布拉梭湖越来越近。
我对众人说:“一会儿本座与妖魅作战时,仍然会用真气将你等罩住,你们千万不要乱动,更不要走出来!”
王杰感激地说:“谢谢度娘!”
“度娘?”我愣了一下。
“抱歉,绿度母娘娘,度娘是我们年轻人心中最厉害的女神,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任何疑难她都能解惑。你不是叫绿度母娘娘嘛,名字有点长啦,所以我就喊你度娘了!”
我笑道:“没关系,你叫度娘也行,度爹也罢,本座都没有意见。只要本座能为芸芸众生渡过劫难,便心满意足了。”
渡世界疾苦,本就是我的职责和理想。
但现在,我却要先渡过我自己的劫。
我们终于走出了大峡谷,罗布拉梭湖平静地卧在夜色之中,作为塘沽拉高原十大著名湖泊之一,它本应列入神湖的序列。但自从被妖魅占领以后,罗布拉梭湖一直与神湖的名号无缘,被视为邪恶之湖。
塘沽拉高原的其他湖泊,水面都是蓝色或绿色的,只有罗布拉梭的湖面是黑色的。
有妖魅的地方,便有黑暗。
我让人马停下,吩咐他们看好老道士的肉体,不要让妖魅抢走了。
然后,我在人马的四周,布置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真气防护网。
“青卢,你随本座来!”
青卢提剑跟着我。杨雪叫道:“度娘,你们一定要小心啊!”
我这个新“法名”,如此快地被他们喊得顺口、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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