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瞬间安静,只有青姿伸手不断挥舞的声音,以及辞月华一脸难以置信黑到发亮的俊脸。
他的眸中闪动着怒火,看着青姿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他的嘴唇动了动,握着那叠纸的手指紧了紧,终于缓缓举起,“啪!”重重地打在口出狂言的人的脑袋上。
宁因不忍再看地捂住了眼睛,她知道,青姿这下子是闯了大祸了,因为刚才虽然师尊的嘴唇只是动了动,但是她还是看出来了,他说的是:“孽徒,找死!”
被一通连环霹雳砸之后的青姿总算从睡梦中醒转过来,只是因为熬夜太久,刚睡的时间太短,一时之间脑袋还是空白的,现实与梦境也没有转换过来。
所以她一抬头见到熟悉的面孔时,依旧只记得梦中最后对方朝自己攻过来的那一幕。
她顶着脑袋上一个通红的大包指着辞月华怒吼道:“辞月华,你找死!”
若说刚才那说的是梦话,此刻她说的这些话可就是明目张胆了,辞月华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眉眼之间满是山雨欲来的危险。
虽然眼前顶着大包看着他的人很搞笑,但是此刻的他却没那心思去想那些,他的脑海中充满着对方说的那两句话。
看来还是他太好说话了!
他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你!给我出来!”
……
青姿感觉有一大群乌鸦从自己的额头前飞过,她刚才干了什么?
不行,得好好捋捋。昨晚她抄书到清晨,将那些抄书放到了师尊辞月华的案上,而后她……睡着了?
所以刚才她是在做梦梦到了前世,她记得她在梦里可是对他大喊大叫了,完了,完了完了。
青姿心里在哀嚎,她居然对那个臭脾气的师尊大放厥词,想到这里,她的目光不由地转向一旁的宁因,却见对方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苍天啊,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哦,说梦话也就算了,为什么要说这么大逆不道的梦话呀,她现在可还打不过他的好么!
“还杵在那里干什么!”门口辞月华扭过头冷冰冰地看着他,那目光是在明晃晃地对她说:你死定了!
青姿捂眼认命地哀嚎了一声方才起身慢慢往门口挪去。
她的伤还没好啊喂,难不成就又要加新伤了吗?
想想她这重生回来之后好运并没有眷顾她呀,厄运却是一个接着一个来!要知道,前世她也没有这么快就又被打又被罚的!
还没挪到门口,门外的人似是等得不耐烦了,直接手一伸,提溜着她的领子就将人给扔到了外面的院子里。
出了院子之后他的脚步依旧没停,直接去了青姿住的房间里。
只见他手一挥,一只宛如浴桶大的金钵出现在眼前,青姿自然知道这是什么。
辞绝华有三样法器,金钵渡厄,佩剑长泣与大梅花树五情。
一个主救,一个主杀,最后这个嘛,除了抽人,她还不知道它有什么用途。
而且对于这个五情,有这样一个说法,听说师尊辞月华曾经是一个和尚,和尚要断绝七情,然而他只断了七情中的爱与欲,其余的五情还没有断绝之前就离开了寺庙还了俗,所以他的梅树便被命名为五情。
只是曾经她在私下里称它为无情,因为自己没少被它揍。
虽然她是认识这个钵,但是如今的她却是第一次见到,为了不惹人怀疑,青姿装作夸张地赞叹道:“哇,师尊,这个碗好大呀,还是金色的,这要装一碗饭得多少人才能吃的完啊!”
自然,用脚指头都能料想到她的这番话会引来对方怎样的反应,辞月华就站在那里用“你个智障”的眼神冷冷地瞟了她一眼。
接着他手再一挥,渡厄中便装了半钵漆黑的液体,还散发着浓浓的中药味。
一见到里面的液体,青姿就忍不住双腿发颤,直想夺门而出。
感觉到对方的不对劲,辞月华侧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眼里划过一抹暗光,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她当然知道,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净髓液,既能洗髓还能梳理经脉,改善人体的资质,于修仙之途可谓是利益颇多。
但是这个药的好处有多大,它对人的折磨就相对应的有多厉害。
前世她自然也没有逃过被它荼毒,而且还不只一次,对于普通人来说,它带给人的疼痛是肉体上的,然而沾染了鬼气的人碰到这个药水却会痛的连灵魂都在颤栗。
前世在后期,她不知道如何沾染了鬼气,他便用这个药水来让她泡澡,泡一次虽然能消除她的鬼气,但是却也要了她半条命,而更要命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沾染了鬼气一次又一次,所以现在见到这个药水她都只想跑路,那样的疼痛她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青姿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肯定能用惨白如纸来形容,这样的情况下就算说自己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怕他也不会信反而更会怀疑自己。
她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目光警惕地看着还冒着热气的净髓液,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结结巴巴地开口:“弟,弟子在上,上山之前听说过这个东西,叫,叫净髓液是吧!那个,师尊,你,你这是,是要我泡吗?”
辞月华惊讶地挑了挑眉,恍然地点了点头:“没想到你还能在俗世听到这么高深的事情,看你这表情,想必你是知道它的效用了!”
“自然是知道的,可,可是师尊,弟子觉得自己现在挺好,你不是说修炼一途不可图快,要稳步发展吗?”
“所以呢?”辞月华讳莫如深地瞄了她一眼。
青姿眼睛直直地盯着渡厄里面的净髓液,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眼它就将自己给泡了,自然也没有听出来自己师尊语气的不对劲。
“所,所以,弟子觉得这么好的东西师尊应该自己留着用才好,弟子其实并不是很需要的,弟子这样就挺好的,挺好的,哈哈。”
辞月华看着她那犹如面对着豺狼虎豹一样的警惕模样不由得微勾了一下嘴唇,缓缓开口道:“可是,我并不记得自己说过这句话啊,反而我倒是觉得修行快点于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以后你闯祸之后我可以直接堂堂正正地和你打上一架,也不会有人说我黑心,无情,高高在上了。”
……
他这是都听到还记恨上了,那些话他现在是没说,都是上辈子说的,只是她一时乱了心神都给复述出来了,看来他对自己的影响是真的很大。
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愿意泡这个药浴啊,而且她百分百肯定这小气的师尊现在让自己泡药浴绝对绝对不是因为它对自己好,而是因为它能不动声色地折磨自己。
任谁看都会觉得是师尊待弟子好,所以这么珍稀的药液都能舍得用来给她泡澡,其实所有的罪却是自己暗地里受了,他倒白白担了一个好名声!
为了自己的实力突飞猛进,她是真的很想进去泡泡,但是前世关于它的阴影实在太大,大到让她无论如何也跨不出去那一步。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如今就是那三而竭的残鼓。
她的天分不差,也不差这一个药浴了,所以她理所当然地很没有骨气的放弃了这一次药浴的机会。
青姿偷偷侧了下脑袋,拿眼睛斜瞄了辞月华一眼,想要趁他不注意直接偷偷溜出去,跑的越远越好。
然而她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啪啪作响,现实却并没有依照着她的想法进行,辞绝华一直在关注着她的反应,见她那小模样就知道她在暗戳戳阴谋着什么事。
就在青姿刚偷偷往后面跨出一步,他便直接走近,很没风度地将她领子一揪一甩扛到自己的肩膀上,三两步迈到渡厄旁边丝毫不温柔地将她倒栽进去。
被辞月华扛起来地时候青姿便受惊地张大了嘴,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淹进了净髓液中,喝了一大口药汁进去。
她慌忙地将自己的脑袋钻出水面,就看到辞月华正戏谑地看着她,她张口就要骂他的时候一股强烈地疼痛袭了上来,让她原本要骂出口的词语瞬间变成了凄惨的嚎叫:“啊——”
净髓液生效了,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传来了剧烈的疼痛,特别是后背那些伤口遍布的地方更是犹如在其上撒了一把粗盐再狠劲揉搓的效果。
这样的疼痛若是落到任何一个山门弟子中都可能将他们痛得晕厥过去,但是对于青姿来说这些却不过只是小儿科罢了,毕竟身体再痛也远不及灵魂痛楚的十分之一。
只是这股疼痛来的突然,再加上她之前对这净髓液的急剧恐惧才导致她没有丝毫准备的叫出声来。
现在适应之后,即便是让她此刻唱歌都没有问题,不过她现在没有问题才是大问题,所以,为了不引起辞月华的怀疑,她又继续开始了她的嚎叫,叫得越惨越有劲,恨不能让听得人落泪,害怕。
然而她的嚎叫丝毫没有影响到辞绝华半分,对方就那么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仿佛他此刻看得不是弟子泡药浴,而是歌伶在脆声清唱。
她连声地哀嚎虽然没有吓到辞月华,但是却吓到了外面的人,原本在殿里看书发呆的宁因听到这声惨叫吓得手中的书都被抖落到了地上。
待分辨出这是谁的声音之后忙起身寻着声音找过去。
英落殿外,一身白衣却穿的无比骚包的时朗走过来正要登上台阶便也听到了这声哀嚎,刺激的他忍不住一个哆嗦,听着源源不绝地声音传来也疾步朝着声源处跑去。
见吓不到对方,青姿瞪着他又开口了,不过这次却不是哀嚎而是怒骂:“辞月华,你这个师尊是个假的吧!哪有你这样对待自己徒弟的,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我看你分明就不是真心想要将我收为弟子,而是想要借这个师徒之名来对付我整死我!”
辞月华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道:“你有什么值得我来处心积虑对付你的?”
“怎么没有,我……”青姿瞬间住口,她又糊涂了,差点说漏了嘴。
“你什么?”辞月华倒是对她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很感兴趣。
青姿将下巴一扬,扭头不去看他,道:“就不告诉你!”
辞月华哼笑了一下道:“你倒是皮糙肉厚,刚才看你怕成那样,还以为这药液能吃了你,现在看来也没拿你怎么样,也就让你叫了那么两声罢了。”
这话她没法接了,再说下去她怕自己又忍不住漏嘴了,但是要让她消停地泡澡那也是不可能的,于是她便扯着嗓子喊起来:“辞月华欺负徒弟啦,没天理啊!救命啊,哎哟,疼死我啦!”
她刚叫完,房门便被砰的一脚踹开,时朗气喘吁吁地大步迈进来,嚷嚷道:“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刚走几步便抬头看到正冷冷瞪着他的辞月华,还没有说完的话瞬间哽咽在了喉中。
宁因跟在他的身后走进来,见到辞月华便立即向他行了一礼,唤了一声“师尊”。
辞月华没理她,依旧瞪着时朗,冷冷喝道:“滚出去!”
时朗额边洇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要早知道辞月华在里面,打死他也不会进来啊,更别提刚才他还踹了门,完了,这下回去要挨罚了。
他没敢多待,立即向他行了一礼后转身跑出房间。
而青姿看到宁因后眼睛都亮了,忙挥舞着双手朝她喊:“师姐,师姐救我!”
宁因听到呼救,朝着青姿看过去,然而首先入眼的却不是青姿而是桶里渐渐变淡的黑色,她的眸子闪了闪,道:“这是净髓液!”
青姿笑道:“师姐真厉害,一眼就认出来了。”
辞月华听了这句话诡异地扫了宁因一眼,而后看着青姿道:“她之前受了伤,而且资质愚钝,用这个泡一下正好。”
宁因闻言勾了勾唇而后才看向青姿,才仿佛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此时留在这里不妥。
她慌忙用袖子将自己的眼睛捂住,道:“不好意思,我这,我现在就退出去。”
青姿听了她的话也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是女扮男装,于她来说自己就是男子,自然应该避嫌,便立即将自己沉了下去,真是久久没扮过男装,猛地回到扮男装的时候竟还有些不习惯了。
“这里没你的事,你先下去吧!”辞月华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青姿才扭头看向宁因。
等到她出去之后,辞月华对渡厄里的青姿道:“你在里面老老实实的泡着,等到水完全变清澈之后再出来。”
说完这句话就再没看她,径直走了出去。
出了房门之后便见时朗还守在门边,一看到他就想起之前听到的动静,辞月华华侧头看了看门上留下的大脚印,眸光冷了冷,语气也不是怎么好地问了他一句:“来这里有何事?”
时朗在辞月华面前一直很恭敬规矩,他低着脑袋轻声道:“我父亲让我来请您过去有事相商。”
辞月华点点头,转身离去,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正转身要进房间的时朗,声音有些不悦,“不走干什么?”
“呃!”时朗挠了挠头道:“那个……弟子还有话想与小师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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