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凰儿终于想起什么地方不对劲的时候，人已在云泾山向阳面的山脚。
从下往上看，依然是地狱般的黑，焚烧过的高大树木，有的轰然倒地，有的嶙峋着依旧矗立……
死气如有实质，将阳光的温度化为虚无，再往上看，竟觉太阳也是白森森的。
这群跟随李祈骏的东宫侍卫，除了数量，除了李祈骏最心腹那位，其他人皆和上辈子所见不同。
两种可能，第一，如今这个世界，和上辈子有细节不同；第二，东宫侍卫在后来彻底换过。
古凰儿倾向的第二种，到目前为止，除了这些侍卫，其余人等都与她记忆中一模一样，那么，这些东宫侍卫为何后来全部换完了？为何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记得曾听人说，皇家子弟，每个都有暗卫？”古凰儿好奇的问，抬头在四周上方看一圈。
“是。”太子笑，“凰儿想看看？”
古凰儿点头，太子拍拍手。
几阵急促的风声掠过，九道黑影从空中翻身而下，散落在太子周围，单膝跪地，躬身抱拳：“属下等见过太子！”
“是凰儿想看看你们。”太子含笑。
“属下等见过古姑娘。”九个人齐齐开口，训练有素。
古凰儿没吭声，脚尖在地上踢了踢，猛的使力，拇指大的石头朝距太子最近那人疾射而去。
右肩位置，来势汹汹。
这些人都没有穿盔甲，和夏昭古凰儿一样，仗着武功好，只穿了普通衣服。
距离极近，真正电光火石。
若他不躲，不格挡，就那块石头的势头，一旦打在身上，势必受伤。
然，那人没有动，浑身上下，除了骤然缩小的瞳仁，竟如一尊雕塑，“噗”的一声，石头打在肩上。
那人依旧一动不动，倒是他后面那几个人，齐齐抬头，朝古凰儿看一眼，飞快再低头。
九个人中，有七个认识。
“为何不躲？”古凰儿上前一步。
“殿下吩咐过，从今以后，古小姐是我等半个主子。小姐的吩咐，我等粉身碎骨也要完成，小姐若要责罚属下，属下岂有躲闪之理？”那人回答。
半个主子？古凰儿忽的笑了。
“属下谢小姐手下留情。”那人再道。
就那块石头的势头，他本以为右肩至少要骨头断裂，如今不过皮肉痛，附在石头上的内里不多。
“凰儿？”太子开口，疑惑的语气。
“本想试试暗卫武功如何，没想到没给我这个机会。”古凰儿耸耸肩，“我还在想等我以后空了，也组建一支。”
“凰儿若想和他们比划比划，另找个时间就是。”太子笑。
“算了。”古凰儿摆摆手，继续朝山上走，“我踢个石头他都不躲，就算比武，也肯定是一味退让。”
太子挥手让隐卫退下，跟上古凰儿脚步：“凰儿若想要暗卫，我替你张罗了便是，保证赤胆忠心，武功超绝！”
“真能武功超绝？”古凰儿看起来有些兴趣。
“比起你肯定差一点，若可放在江湖，必定是好手。”太子道。
“好啊！”古凰儿一脸开心，小下巴扬起，“不过等你交给我的时候，我要试试武功，若连我50招都接不住的话，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好。”太子笑得一脸宠溺，“到时我替你好好把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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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凰儿很快不再说话，云泾山虽面目全非，可哪里有陷阱，哪里有机关，哪里遇到第一波敌人，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清楚的是某些细节，比如那把朝她劈来的刀，后来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似乎没砍到她的身上；比如那一排闪着蓝光，在她瞳孔中越来越大，眼看就要命中的弩箭，怎么不见了；再比如她正要掉下山崖，怎么没掉下去，下一刻换个位置又在打杀？……
古凰儿不止一次朝夏昭看去，倘所有失去的记忆都和他有关，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无数次命悬一线，都是这个男人把她救了？
她想起他说，“你该明白，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死”，那么，临到终点，他为何杀她？
“凰儿，你在想什么？”太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为何频频看夏将军？”
“没什么。”古凰儿摇头。
她看着太子，不明白为何，这个上辈子和她最亲的人，到了这一世，她很多事情都不愿意告诉他，甚至提防他。
无数次对自己说，这个人才是你的真命天子，你最爱的人是这个人，可心动的感觉往往一瞬即逝，之后便是茫然。
她对他的感情，她曾细致寻找过，除了肤浅的“一见钟情”，根本无迹可寻。
“小姐，你觉不觉得这处死掉的虫蛇格外多？”夏昭一直没怎么开口，用刀鞘翻着烧焦的落叶。
“发现了。”古凰儿随手折了根烧焦的树枝，走过去同翻看，“不光是这里，只要是我们打斗过的地方，沿途都有不少。只是焦成这样，看不出和我们昨夜看见的有何区别。”
“个头更大，壳更硬。”夏昭说着将一只烧焦的蜘蛛敲成碎片。
“幸好那日这些蛇虫没攻击我们，否则肯定更早就败了。”古凰儿有些庆幸。
“那日几乎没看见蛇虫，估计是后来着火的时候，它们躲到尸体下面，没想到依旧没逃出一劫。”夏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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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云泾山向阳面的背面，一场单纯的杀戮正在进行。
被杀的是东宫侍卫，那群曾在云泾山击杀古家军，身法诡异的杀手又出现了，与他们同时出现的还有剧毒的蛇虫。
根本防不胜防，侍卫们连报信的响箭都没来得及发出，一个个或倒在刀剑下，或死在剧毒中，从袭击开始到结束，不过一炷香时间。
红色的，黑色的血淌在地上，很快渗入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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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凰儿一行走到临近山巅的地方，绕了几步，来到向阴面。
这是一处从山体延伸出去的平台，突兀在山顶，长宽皆有十来丈，往后是光滑的山壁，往前是虚空，十来丈下才是陡峭的斜坡。
“当日，我们便是在此处躲过大火。”夏昭笑意淡然，那种过尽千帆，再看从前的感觉，“四周都是火，呼吸都成问题，我都觉得要命丧于此了，等我们再醒来……”
他的话没说完，就看见古凰儿怔怔的望着山下，脸上全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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