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声音虽然还是极其细致,却使外面肆掠的狂风暴雨都在顷刻之间停息了不少。薛璋这才幡然顿悟,抬头匆匆望了一眼伊人。那小姐正欲离开窗户,一身素衣,更衬得亭亭玉立,朱唇欲合,却已经让人觉得口齿生香。
随即那楼下的门便打开了,他随着丫鬟进了大厅,里面早就已经备好了一件粗麻布衣,还有少许的干粮,虽然再未见那小姐露出一面,但是气息犹在。那空气中一缕淡雅的香气,时隐时现,如梦似幻。
最主要的是,她的善举让薛璋感动不已。在遇见苏尹之前,他的人生原来是这样的毫无意义。而且世人的冷漠和无情,看了太多的生离死别,让他渐渐一颗心冷了一下来,以一种消极的态度与这世间的一切抗衡着。
每每想到那一天,薛彰脸上的表情满满的怀念,像透过眼前的朝歌看到另外一个人一样,从那以后的他心中便再无以前那般无牵无挂,逍遥自在,总似有什么地方空落落不知如何才好。
岂不知,命运的齿轮,就这样转动了起来,将他们一众人等的命运紧紧的连在了一起,而且让人感受到了他残酷的美,让人无力去抗拒。
薛璋自后来,用尽一切办法,才打听出,原来那小姐早就已经嫁于人,嫁给那秦家,他为她感到不值,却不能干涉,一路默默的关注与跟随,爱一个人,不屑于占有,只求默默的守护着,许她一世平安。
就这样,两人才会都效命于皇后,能够与心爱的人,日日相见,同风雨,共朝晖,便满足了。可是饶是这样卑微的愿望,也得不到满足。
皇后掌握到两人的弱点,用苏尹的性命来威胁薛彰做出毒害到夜景湛的汤药,而且这汤药世间无解,再又用朝歌的性命来威胁苏尹,让她自愿将这些秘密永埋地底。
他以为只要他能照皇后的话做,便能相安无事,至少也要保得她平安,谁知却什么都是错的,任他修行有道,也只能看着苏尹死在他面前。
他看着她脸色坚决的站在面前,手中拿剑抵着他,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年来教她的剑法,本意是为了让她防身,现如今,却反倒被她用来对着自己。
“你再往前一步,我便杀了你!”
她用剑向上提了三分,正抵着他的喉咙。
她的剑法都是他教的,又怎么可能会受制与她,只是能够卸下她手中的剑,却夺不掉心中那把剑。
“我说了,我能带你走,这天下,没什么我不能去的地方,到时候,我们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生活不好吗?”
他看着苏尹,心中尽是痛苦,若他能早点认识她,也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现在他二人应该过上神仙眷侣一般的生活。
“薛璋,没用的,我的心很小,小到装不下别人,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让秦家遭难,对不起,苏尹……先走一步。”
苏尹的面前,摆着的就是皇后赐予的一碗药,又是一碗毒药,薛璋暗觉这是老天对他的惩罚。就算他来得及赶过来阻止,可是苏尹表完决心,便拿起手中毒酒,一饮而尽……
“师父,师父,您老人家怎么了?”朝歌看着眼前的师父怔怔的不说话,想到梦里的征兆,不由心里十分的慌乱,开始拼命的摇着薛璋。
“咳,咳,别晃了,别晃了,再晃我这把老骨头要被你晃散了……”薛璋飘忽的精神,硬是被朝歌给拉了回来,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这才应了朝歌。
“师父,您吓死我了,您知不知道,朝儿昨夜梦见您死去了……”朝歌本来吓得都要哭出声了,可是说到这里,不由顿住,忽觉不妥,怎么能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呢。
薛璋那里不知她的心思,淡淡笑道:“无妨,无妨,我活了太久了,早就腻了。要不是想看着你长大,怕是早就离开这里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中尽是温柔,朝歌越长越像她的母亲了,只是平日里疏于打扮,故意掩盖了她的光华。
“师父,你不要丢下朝儿,我这就去求那个该死的夜景湛去。”朝歌说到这里,便拔腿要走。
“朝歌,且慢,你听师父劝一句。”薛璋及时的叫住了朝歌,他觉得有些事情还是有必要让朝歌知晓了。
朝歌急得跺了跺脚,还是听话的又走了回来,责怪的说了句:“师父……”
薛璋悠长的眼神望站朝歌,轻轻的说道:“朝儿现在就开始嫌弃师父啰嗦了,以后想听我啰嗦怕也难了,你就从来不好奇夜景湛为什么会戴个面具的吗?”
朝歌哪里想得了这么多,她有些迟疑的回想道:“好像不经意间看过他的脸,是不是容貌上有什么缺陷,但是当时没有看清楚,记得不分明了。”
薛璋不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夜景湛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
原来那牢里那天窗上飘下来的水滴,是因为外面下起了大雨。而当年那场暴雨下了几天几夜,将当时一切痕迹都抹得一干二净。
谁也不知道夜景湛为什么终日戴着那渗人的面具,将人拒之千里之外,但是薛璋是知道的,那夜的雨,将当时的皇宫几乎淹埋,雨滴打在窗前的树叶上啪啪做响,一如当时薛璋的心跳声。
他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答应皇后这样无理的要求,可是为了自己心中的执念,他做了平生唯一的一次错事,配了那样剧毒的汤药。
门发出吱呀的一声响,惊得薛璋整个人打了个冷颤,他回头间,看到太监总管依着门框而立,因为没有打伞,浑身都湿透了,带着一身的水渍和湿气,幽幽的望着薛璋。
“国师,皇后让我来催您了,不知你的“补药”可配好了?”那总管太监阴阳不明的嗓音里,像也是被这天气所感染,带着浓浓的湿气,让人听着嗓子一阵子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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