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莲觉犹豫了一下,终于轻轻的点了点头,“是。”
“那么你便问吧。”法善双掌相合。
这一切,也许冥冥之中早有了定数。
“师父,弟子想知道,弟子的身世,到底是什么,还望师父如实回答。”
“痴儿,你何故如此执着?”法善顿了一下又说,“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因缘生灭法,佛说皆是空。你与叶家缘分已尽,你早已心如止水,何苦又动了痴嗔之念?”
“我佛有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可是昔日恩怨过往,弟子从不曾得知。所以弟子从不曾看开过,还请师父能够如实相禀,好让弟子以身参悟。”说着,眼脸再度垂下,内心的挣扎越来越明显。
如寇简唯与苏明净所说,他确实不曾感受过世俗片刻,他何以来谈看开,放下?“若欲放下即放下,欲待了期无了期。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向何生度此身?师父,若弟子不曾经历过俗世间的这一切,即便他日见我佛如来,又何以来说弟子对佛法有半点参悟?”
“冤孽啊冤孽,也该是你命中有此一劫。”法善抬眸看着莲觉直视着莲觉的双眸,缓缓的说道:“今日为师和你说的一切,你切记不可向任何人透露只言片语。否则将会招来一场血光之灾,你可曾记住?”
“弟子记住了。”莲觉点头。
法善再度叹息,苍老而慈爱的目光从莲觉身上离开,透过木窗,看向远方:“事情起源乃为十六年前,为师下山游历……”
法善的目光惆怅,说话的时候还带着淡淡的不忍之意,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将那缠绕心头的往事一一道来。
莲觉双腿盘膝坐在蒲团之上,听着法善讲述着那段往事,平静了十九年的心,再一次的掀起了阵阵波澜之意。
“阿弥陀佛,恩怨相报何时了,唯有心无顾放能放下一切恩怨,为师知道的只有这么多。当时为师见到你之时,叶家大祸已至。所以为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法善双手合十,叹息:“善恶报应,祸福相承,身自当之,无谁代者。善人行善,从乐入乐,从明入明。恶人行恶,从苦入苦,从冥入冥。谁能知者,独佛知耳。教语开示,信行者少。生死不休,恶道不绝。如是世人,难可具尽。故有自然三涂,无量苦恼,辗转其中。世世累劫,无有出期。难得解脱,痛不可言。你是为师见过最具佛性之人。善恶之念,一瞬之间,放即放下。今日你且去吧,为师相信,你定能想通。”说着,朝着莲觉挥了挥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不再多言。
“是,弟子告退。”莲觉沉默,起身从蒲团上离开,推开房门走向了禅房外面。抬眸朝着天际望去,湛蓝的天空似乎快滴出水来,漂浮的云朵在微风的吹散之下,时而变幻着模样。无言的合上眼睛,将缠绕在心头的苦涩咽下。
痴嗔之念已动,还能放下这虚妄的一切,了无牵挂的遁入空门吗?
终是不得知的吧。
“莲觉师叔?莲觉师叔?可是出了何事了?”一名经过的小沙弥,见莲觉面含无边痛楚,仰头悲鸣,忍不住的问了出声。
闭上的眼睛缓缓的睁开,垂下眼脸看着眼前的小沙弥,摇了摇头,目光投向护国寺的后方,“请问贵寺的思过崖如何去?”
思过崖,只有犯戒的僧人才会被罚去思过。
小沙弥愣了一下,不解眼前的这名年轻的师叔为何要问他们寺的思过崖。
难不成是刚才法善方丈罚他去的?
“哦,师叔请跟我来。”片刻的愣神之后,小沙弥带着莲觉,朝着护国寺的后山走去。
思过崖,一片荒凉。远远望去,似乎悬于天地之间。崖上的风很大,风吹过来的时候格外的阴冷。
小沙弥站在思过崖边,朝着莲觉看去,眉目微蹙了一下,似乎有些担忧,“是法善方丈要师叔来这里的吗?不知莲觉师叔要在这里待上多久?”
思过崖长年无人,若待久了无人送饭,只怕会被饿死吧。
“是师叔心里有了杂念,等我想通了自然会回去。”莲觉淡淡的看着小沙弥:“你先回去吧。”
“那好,这里天凉,师叔多保重,我晚上给你送饭过来。”小沙弥双手合十,对着莲觉笑了起来,脸上满是无邪的笑意。
也许是小沙弥的活泼之意感染了莲觉,莲觉也微笑,点头,目送着小沙弥离开。然后就这么的盘膝对崖而坐,轻轻的诵起了佛经。
暖阳无言,泛着点点光晕,照在苍穹之上。将莲觉的身影静静的融入了这个悬崖之上,飘渺了他的身影。
苏明净坐在叶府的正厅门前,手托腮,环视着这荒芜的庭院,听着寇简唯讲起十六年前叶家的灭门案件,在心中唏嘘了一声:“原来,这里就是莲觉的家啊。那么依照你的意思,莲觉家里就剩下了他一个人了?”
满门被灭这种事情,好像在古代里还挺多的。一般要么是犯了重罪被诛满门,要么就是被人陷害而诛满门。还有一种就是仇杀吧。
没想到,莲觉的家人,也是与人结仇而被诛了满门。
“是不是仇杀还说不准。”寇简唯沉默了一下,又补充道。
叶家满门被灭的案件,确实是以仇杀结案。可是其中错综复杂绝对不会只有一点点。
“嗯?什么意思?”苏明净眨了几下眼睛,一脸好奇。
“你为何对他的事情那么的关心?”寇简唯转过头,直视着苏明净,淡淡的口气似漫不经心,可是那双墨黑色的凤眸之中,似乎又含着别样的情绪。
他是在意的,虽说他对爱人很包容,可是包容不代表不在乎。
“你……”苏明净语噻,对视着寇简唯的双眸,心头猛然跳动了一下。抿唇,“其实现在的我更关心你。”
莲觉的距离离她原来越远,反倒是寇简唯离她的距离越来越近。轻动了一下身体,将头靠在寇简唯的肩膀之上,张开双臂搂上了他的腰,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你可曾听说过一句看似很无聊的话么?”
寇简唯不解,“什么?”
苏明净笑,“一个人若是长眠许久,当睁开眼睛的一霎那,最想看见的人,便是她现在最在乎的人。”
“是么?那你现在最想看见的人是谁?”垂下眼眸,看着苏明净闭着的双眼,低声问道。
“若此刻睁开眼睛,我最想看见的人……是你啊。”
轻盈的声音若风,揉进了心房。也许这就是爱情吧。闭上眼睛的时候,会问自己最想看见的人是谁?而这个问题在心底问的越多,答案也是越来越明显。
苏明净此刻,最想见到的人,是寇简唯。
睁开眼睛,凝眸相望,一片深情。漆黑而明亮的瞳孔深处,成型的影像是那么的清晰。寇简唯的嘴角划开了弧线,将苏明净紧紧的搂在怀中。
“简唯,你发现我与曾经的赵绾曦有何不同吗?”终于,靠在他的怀中,将藏在心头的问题,第一次问了出口。
她是在乎的吧,在乎当着别人的替身。寇简唯爱的是赵绾曦,不是她。
“没有不同,只不过现在的你不会再忘记,以前的你总是不停的忘记。”寇简唯的手心在她的发丝上抚摸着,淡淡的回道。
性格上无多大的差别,唯一就是她的病好了。
“若我不是赵绾曦,你也会爱我吗,一直像这样对我好吗?”咬住了嘴唇,再度问了出来。
若她不是赵绾曦,还能得到他的好吗?能吗?
“为何又问这样的问题?”寇简唯愣了一下,忽然裂开嘴笑了起来:“傻丫头,每一次醒来,都问这样的问题。”
“怎么,以前这个问题,我也问过?以前的我还和你说过什么?”这一次,换作了苏明净愣住了。
难不成,曾经的赵绾曦也问过同样的话?这是怎么回事?
“你还说过,你不姓赵,姓苏。”悠然记起年幼的时候,她刚得这个病的时候,她说过的话语。
她说她叫苏明净,不叫赵绾曦。
“什么?”苏明净再度惊叹:“苏明净?”
“是啊,当时的你确实是这么说的,后来还说我叫云清。”寇简唯依旧在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间歇性的失忆症,果真是个怪病。
什么云清,什么苏明净。那都是他和她啊。
不管他是她的云清,还有她是他的赵绾曦。都是他与她。
轰隆!
苏明净只觉得自己的耳边传来一阵乱响,满脸震惊之意。云清……妖孽!如果是从自己的口中听到妖孽的名字,她不奇怪。
可是妖孽的名字,是从寇简唯的嘴里说出来的啊!而且,他居然说以前的明玉说过,她不是赵绾曦,而是苏明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怪看赵绾曦手扎的时候,总是感觉很多事情,是她自己经历过的。那么的熟悉。
庄周梦蝶?
那么是庄生做梦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生?
那么她到底是二十一世纪的苏明净穿越到了大宋,还是大宋年间的赵绾曦,穿越到了二十一世纪,生活了那么多年?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