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张玉书出狱后,李梦娥就极为小心,出门时从不独身一人,身边总有人随行。
他等得实在不耐烦了,才会大着胆子潜进药馆里来直接绑人。
“小人回到院中来的时候,亲眼看到墙上有个男人,那人是清懿书院的学生,记得是叫什么朱嘉阳,定是他谋害了张公子,绝不会有错!”
打手之前也帮着张玉书暗中监视过有间药馆,所以一眼就认出了朱嘉阳的身份。
大理寺卿程大人面色微变,目光立刻严肃了起来。
不等他发话,李梦娥瞬间惊醒,高声道:“不!人是我杀的!”
所有人都看向李梦娥,她似是从惊惶中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放声哭诉。
“程大人,那张玉书此前便三番两次来纠缠民女,今夜更是带了人手来强抢孩子,民女激烈反抗之下才不慎将他砸死!”
张府打手立刻反驳,“不可能,你当时被绳子绑起来,还闻了软骨香,怎么可能杀掉张公子,小人的确看到了朱嘉阳的身影,绝对是他没错。”
李梦娥指甲刺入掌心,垂着头愤声道:“民女的确被绑起来了没错,但刚才幼子哭闹,张玉书生怕惊动药馆里的人,便对孩子又掐又捂。”
“民女担心孩子的安危,便声称答应跟他走,且能将孩子哄住,张玉书见我吸了软骨香,才不设防备地解开了绳子,民女便是趁其不备动手的,原是想将他砸晕,谁知这短命鬼就这么见阎王去了!”
张府打手神色迟疑,“这……”
他当时去外面望风了,的确没有看到院子里后来发生了什么人。
大理寺卿微微眯眼,他断案多年,一下就听出了李梦娥的说辞经不起推敲。
但涉及清懿书院的学生,他不好轻易定论,也不愿事情闹大,便先以没有人证物证表明双方说辞真实性为由,先把人都带回了大理寺中扣押审问。
……
云苓和萧壁城来到大理寺下人居所中后,李梦娥才怅然若失地回过神来。
她擦掉不知何时流了满脸的泪水,起身就要下跪行礼。
“民女见过陛下,陛下万岁!想必二位已经在程大人那里知道了来龙去脉,民女在有间药馆中犯下杀人之罪,铁证如山无话可说,还请凤主降罪!”
云苓手快地拉住她,沉声道:“什么铁证如山,哪儿来的铁证,朱嘉阳搬起来砸人的那块石头吗?”
李梦娥脸色微变,紧张的掌心止不住地渗出汗水。
她了解这夫妻俩的性格,既然能公平公正地在大赦天下时放张玉书出狱,便不然不会因私教私情而包庇学生的罪行。
这是她最害怕的,于是咬牙道:“陛下莫听那张府下人胡说八道,朱公子昨晚不曾现身过,他只是因为哥哥和福儿的缘故平日里对我照料有加,便被张玉书怀疑与我关系不当,那黑心主仆俩是故意要拖他下水的!”
李梦娥打定了主意要担下罪名。
大周律法有一条“疑罪从无”的规定,若现有证据既不能证明嫌疑人的犯了罪,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其嫌疑,就根据无罪推定原则,判其无罪。
大理寺卿昨晚在院子里没有搜查出朱嘉阳留下的任何证据,只要她一口咬定是自己杀了人,便有很大机会能保朱嘉阳无罪。
萧壁城忍不住揉了揉额角,叹气道:“在我们面前你就不用撒谎了,我们还没蠢到那个地步。”
“朱嘉阳是我的学生,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希望他有事,可他既然杀了张玉书,必然躲不过朝廷法律的审判。你与其说这些没意义的话,不如把昨晚的真相好好讲个明白,我们方才能根据具体情况寻找应对之策,将对你们的伤害减少到最小。”
萧壁城说着,拧起眉头打量李梦娥脖子上的伤口,语气半是疑问半是肯定。
“程大人说你脖子上的伤口是自伤,若我猜得不错,应当是为了逼走朱嘉阳才这样做的吧?他秉性纯良,绝不可能同意让你替他顶罪。”
李梦娥脸色阵阵发青,还想再说什么,心中却涌起一阵阵无力的绝望感。
她也清楚,根本瞒不过这两人。
云苓听到这话后,忍不住在厢房里来回踱步,“过失杀人罪,按照当下法律的话,应当是三年以上七年以下的有期徒刑,我记得似乎有几种办法可以减刑免罪?”
然萧壁城的神色依旧不轻松,“有是有,但张玉书是朝廷官员之子,而朱嘉阳乃是平民身,杀人的行为算是以下犯上,以卑犯尊,朝廷对他的量刑会更重,将功折罪这条路并不好走。”
“但不论如何,最好先压下这件案子的风声,由大理寺内部进行秘密审判。否则一旦走漏消息,在京城里形成舆情,不管他最后有没有被定罪,名声算是毁了。”
有时候,名声是比一把比律法更锋利的刀。
目前的案情的确有操作空间,但既然要借用伦理法律的优势,必然要先抢占道德的高地。
萧壁城最担心的是,朱嘉阳会按捺不住地主动到大理寺认罪,那就有些不妙了。
他们是局外人尚能保持冷静和清醒,但那个正直纯良的青年,目前良心正受到强烈的谴责,还真有可能那么做。
“总之先把朱嘉阳找到再说。”
怕什么来什么,萧壁城还没来得及吩咐陆七去找人,就见大理寺卿就步伐匆匆地走过来,面色不佳。
“陛下,张家人已经得知了张玉书昨晚死在有间药馆里的事了,正在大理寺门口闹着要朝廷做主呢。”
张夫人哭喊着要李梦娥杀人偿命,街上聚集了一大堆百姓围观。
他都还没来得及控制局面,人群里就冲出来一个青年人,主动认罪自己才是杀人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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