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首辅,我想知道有关阿妮和亲的事情,你家陛下是怎么想的?明明说好驸马人选确定下来就派使者去北秦定亲,为什么最后派你来了?”
顾子瑜没有主动写信给她们解释原因,想来是打算让谢枕玉亲自说。
提到顾君霓和亲的事情,谢枕玉终于不再是平静无波的样子,他的神色中多了几丝冷意,静静地打量了云苓两眼。
只有在涉及自身核心利益的时候,才能探究出一个人的真面目。
所以他很好奇,云苓是否也如孝贞太皇太后那般善于伪装,刚才的表现都是让人松懈防备的一种手段。
谢枕玉恭敬地开口:“回凤君,北秦朝中皆认为兰陵公主的和亲对象人选不合适。”
“自古以来和亲公主被赏赐给大臣只有一种情况,那便是一小国依附于另一大国,不得已献出公主换取庇护,而周秦两国乃盟国,这样做显然不合适。”
“想必凤君也明白这个道理,北秦并非不愿与西周结盟,如果对象合适,自然皆大欢喜,您应当为了两国结盟的长远发展而深思远虑。”
云苓无声地笑了笑,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完全把难题和责任全都推给了她。
真要较真身份地位的匹配,也就萧壁城适合娶顾君霓了,宁王的身份都还不够格。
不像当初第五瑶从东楚来和亲时,大周还没立太子,所以她选择嫁给皇贵妃亲子的燕王,东楚没有半点意见。
云苓道:“谢大人,我一向不喜欢用和亲来换取朝廷利益,在我看来,一个国家不是光靠牺牲女子的婚姻就能得到长远稳定发展的。要是这样的话,大家还总盼着生儿子干什么,生女儿送去当和亲公主不是更强?”
“这几年来,大周有从别国来和亲的公主,也送过公主外出和亲,她们的确是为家国换来了长远的贸易和稳定,但我也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她们没有人是非自愿的,皆是郎要娶,妾要嫁。”
“所以,我们不会让两情相悦的感情为了利益而让步,这点在阿妮身上也是一样的。”
“不管她看上了谁,喜欢上了谁,只要她愿意嫁给对方,对方也愿意娶她,便足够了。”
谢枕玉蓦然抬眸直视她,“凤君当真什么都不在意吗?如果和亲引起北秦朝廷众臣不满,影响彼此结盟,甚至是波及有关木纹纸的交易,凤君也不在乎吗?”
尽管他的语气很平静,但这话可以说与威胁无异。
大周很需要木纹纸来解决假宝钞的重大隐患,如果失去木纹纸的交易,未来说不定会在经济上遭到攻击围剿,这玩意儿西方人最擅长了。
在整个世界的诸多国家开始交融汇合的节点上,她们必须长远地考虑几十年、上百年后的事情。
云苓明显感觉在涉及顾君霓的事情上,谢枕玉的攻击性突然变得很强,哪怕对方藏得很好,还是被她发现了。
顾子瑜是一定会做木纹纸交易的,而谢枕玉作为最忠心的辅臣,却主动用这件事“威胁”大周,说实话,他的内心看上去远不如外表那么冷静自持。
平日里越是沉默稳重的人,理智崩塌后就可能越疯狂。
但云苓并不担忧害怕,“谢首辅,看来你还是没听明白我刚才的话,我不相信长远稳定的利益能够通过牺牲女子的婚姻来实现。”
她再次重复了一遍。
“不管阿妮是否来大周和亲,宝钞引发的问题始终就在那里,它不会因为北秦愿意提供木纹纸就彻底消失,我们也从来没有把解决问题的希望寄予北秦。”
“我只告诉你,大周迟早会拥有自己的木纹纸。”
追根溯源,把技艺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才是最可靠有效的解决方式。
东暖阁内悄无声息了片刻,谢枕玉看云苓的目光多了几抹复杂的流光。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子的确心思豁达超然。
她很自信,但并不倨傲;她相信自己,从不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并且不会不择手段地利用别人。
这种强大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无需依靠外力。
也许正是这种本质上的区别,才是孝贞太皇太后和昭阳长公主苦心筹谋那么多年,却仍旧功亏一篑的原因?
谢枕玉还无法详细地辨别出其中的差别,但他隐约能感受到,眼前的女子与孝贞太皇太后,乃至昭阳长公主都是不同的。
云苓不知道他沉默着在思考什么,只自顾自喝茶道:“谢大人,其实你不用跟我打太极,你和阿妮的事情我也了解不少,这招对我不管用。我不会插手别人的感情私事,除非你妨碍到我办正事了。”
“所以你可以告诉我,顾子瑜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吗?”
谢枕玉黑眸中复杂的流光不住转动,片刻后微微垂下了眼眸,“陛下答应微臣,只要在三个月内能够说服兰陵回心转意,便同意收回让她和大周和亲的旨意。”
原来如此。
云苓忽然勾起唇角,有些好笑地上下打量他,“看来你心里很没底啊。”
“凤君何出此言?”
谢枕玉袖中的手指微动,却还是不愿服输地与她对视,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显得有些许“人味”。
云苓耸耸肩,脸上的笑容似调侃,又有那么两分报复性的嘲讽,“你要是有自信让她回心转意的话,也不至于刚才兜那么大个圈子来吓唬我了。”
他害怕失败,所以先行用木纹纸交易的事情暗示云苓,一旦对方心生犹豫,主动考虑放弃和亲的话,他的胜算就会大很多。
可惜谢枕玉没料到,她会是这样一个格格不入的女子。
这一局他落入下风,输的很惨烈。
【作者君:才发现一直把木纹纸打成水纹纸了……纠正一下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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