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太和殿之内,谢恒将自己所见所闻如实禀报,说得宋子安嘴角直抽。
“他真的这样说?”好歹是一国之相,宋子安着实有些难以置信,毕竟丞相在朝堂之上还是有几分威严的。
谢恒明白他的心情,却还是点头,“字句不差。”
宋子安发愁地揉了揉额心,有这样的父亲,不难想象那后宅当中的烽火硝烟,也不难想象何以安茹意会对王公贵族抱有不屑之色了。
不过……
“若他真如此说,”宋子安沉吟道,“倒也是一件好事,脱离了那样的地方,进入宫中要好。”
谢恒暗暗翻了个白眼,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说到底,天子还是天子。
……
安玲珑入宫,入宫之前还需回府准备,诸事繁杂,难以细数,更不能传出任何不好的流言,多亏于此,安茹意到是过了几天清闲的好日子。
至于那一碗碗用来调理身体的腰,自然都倒进了看不见的地方。
老大夫今晨诊脉,有意无意告知她王雪凤找过自己,暗示那药方子恐怕有问题,但安茹意却假装听不懂。
便当她喝了那药好了,安茹意裹着大氅,看向院中那几枝绽放生机的梅花,雪白的脸上慢慢绽放出笑容。
若是什么时候能够“一病死了”,逃出这个地方更好。毕竟,安玲珑日后必定飞黄腾达,虽然不想承认,但也是事实。
现在的她在府中有丞相撑腰,若是出了府呢?
哪怕安玲珑没有成为天家妃子,即便是被赐给哪个皇室兄弟,手中也有不小的权力,她以后该怎么办呢?
而那个有着丹凤眸的少年,他是否真的是……
算了,说好此生再不入王权显贵,还是平淡一些的好,只要这个人能对她好,她也就别无所求了。
就算抛弃这相府嫡长女的身份又怎么样,她真的……受够高墙大院里的勾心斗角了。
“姐姐,”忽然,有个身体突然闯进耳中,“你也来看花啊?”
安茹意微怔,在这府中这么干脆叫她姐姐的人可就只有一个,她笑着回头,安凝正一个人站在她身后,一袭青花长裙,雪绒勾碧丝大斗篷,看起来毛茸茸的。
这算是最让她放心的一个妹妹了,就连其母李入画都是极老实的人,也不怪安凝如此没有心机。
“四妹,”安茹意轻笑,伸手替她摘去头上的叶子,“前两日都不见你出门,怎么今日得了空闲?”
安凝耸了下肩膀,“姐姐还不知道吗?不就是藏竹苑里那位,天天在我们面前炫耀,好像快入宫有多了不起似的,烦死我了。”
安茹意哭笑不得,将她拉到亭子里坐下,眨了下眼睛,“傻妹妹,这话可不能乱说,要让她们听到,你可没好受的。”
安凝被她一缩,连忙缩着脖子四处看看,悻悻道:“那倒是啊,上次我不过就说她头上的大珠花太艳了嘛,她竟然骂我不懂规矩,不就是没阿谀奉承她嘛!”
安凝没心机,所以活得快活,也不记仇,能让她记住,可见安玲珑招人恨的程度有多深。
安茹意有些感慨道:“你下次还是少与她说话吧,毕竟那可不是个心宽人儿,这几日是心情好,方只是骂了你,没做其它的。”
说到这里,安凝也有些无奈了,“姐姐,我不想嫁人。”
“嗯?”安茹意一怔,“为什么?”
安凝反问她,“为什么女人一定要嫁给男人,没有男人难道女人就活不下去了吗?”
安茹意微微张大了嘴,她方才还想着嫁个普通男人便也心满意足,没想到这里有个更大胆的。
“不能这么说……”安茹意想了想道,“女孩儿总是要嫁人的……”
安凝不认可地看着她,“我就不信不嫁给男人女人就要死了,爹爹身边有这么多姨娘,可我看她们没一个活得开心的。”
安茹意一怔。
她是相府嫡女,自小受的就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道理,学得就是女儿家嫁得好门楣方能给娘家带来好处……
正说着,安凝忽然跳了起来,“哎呀,我忘了小厨房里还熬着粥,姐姐你自己玩,妹妹先告退了啊。”
“诶……”安茹意意欲阻止。
安凝的影子却像是跳脱的兔子,几下就不见了,好半晌才放下手,脑子里一遍遍地回想着安凝的话,最后却还是摇头。
十几年的礼教修养,岂是一两句话能改变的。
“这个安凝,哈,”安茹意站起身,又看一眼傲雪凌霜的寒梅,离开了亭子,“……倒是个与众不同的。”
方回院中,桃红柳绿就急忙忙迎上来,“小姐!我们正打算出去找呢,你怎么不打声招呼啊!”
安茹意挑眉,“怕什么,反正今天府里空荡荡的,王雪凤不是带着安玲珑出去采买了吗?还有谁会找我麻烦?”
桃红叹气,递了个汤婆子给她,“就算如此,小姐现在是带病之身,还是要小心为上。”
“我不过就是晚饭吃多了,消消食罢了,何必担忧?”
安茹意不以为意,慢慢走进屋里,谁想才进门,柳绿就一把将门栓上,和桃红两人将她按在了躺椅上。
“你们……”安茹意蒙了头。
柳绿着急忙慌地打断了她的话,“不好了小姐!相爷派人传话,说是几日后的复选,你还是要参加!”
安茹意一惊,“什么?!”
桃红赶紧按住两人,走到门口看看外边,从门缝里看看外面,再回到躺椅边,压低声音道:“小姐,你这病还得装下去,而且……我们得像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安茹意一颗心才提起来,又听她说出这样的话,顿时急道:“你快说,有什么法子?”
她毕竟被教得一世痴愚,就算重生,性格大变,但常识和见识却还是那般局限,哪里比得上桃红自小在外流浪见识得多,现下一急,只有桃红有法子可使了。
桃红低声道:“小姐可知竞选秀女有何规定是不能参选入宫的?”
安茹意有些发愣,冷静下来一想,眼睛一亮,“不能生养?”
桃红愕然,“小姐,若传出此流言,你以后当如何婚嫁?!”
“还婚嫁什么!”安茹意急道:“我宁愿削发做了尼姑也不入那牢笼!”
窗外的谢恒深深咽了口唾沫,惴惴不安地看了眼自己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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