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老爷子见封北亭，并不是在小小的监狱会客室里面，而是找了一间安静的办公室，让他可以相对来说舒适一点，当然，也可以多聊一会儿。
封北亭走进来的时候，手上带着手铐，脚下也被锁了锁链。
他一见封老爷子，就嘲弄地勾起了唇角。
他大咧咧地坐到了封老爷子对面，不逊地盯着封老爷子，语气相当的难听。
“怎么，来看我的笑话？怎么样，还满意你看到的么？”
封老爷子眼底闪过一抹沉痛。
这些年，不管封北亭做了什么，他始终都怀着包容的心。封老爷子一直都觉得，封北亭只是一时走错了路，终究还是他当年领养的那个善良的孩子。
结果却证明，他错了！
他的包容和忍让，不仅害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害了孙子。
同样的，害了封北亭。
如果一开始，在封北亭做错的时候，他就狠下心来管教，也许后来，事情就不会变得那么糟糕。
他的儿孙还会在他的身边，他的身体也不会垮掉，封北亭和封经纶父子，也不会沦落到监狱里面，就这么蹉跎余下的生命。
可惜，人生没有后悔药。
而他，也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北亭，不要这么尖锐，我只是来找你聊聊天。我怕现在不聊，以后就没机会了。”
封北亭嗤的一声笑了，声音扬高了几分，透着尖锐和刻薄的攻击性。“怎么，要动用你的能量把我弄死在监狱里了吗？”
封老爷子的眼底闪过一抹失望的光芒。
他垂眸，看了看自己放在膝盖上，不自觉地颤抖着的手。
笑了。
“不，是我要死了。”
封北亭口中还有没说出来的刻薄话语，瞬间被封老爷子云淡风轻的几个字给挡了回去。
他惊诧地看着封老爷子，似乎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
死？
谁要死了？
回味过来之后，封北亭的脸色瞬间变了几分。
他嘴唇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沉着脸说不出来了。
逼宫，逼走封南轩，想要霸占封爵，这些事情都是封北亭做出来的，但是对于封老爷子，他的心情却一直是复杂的。
终究是养大他的义父，他不曾想过要封老爷子的命。
沉着脸，他依然没有什么好语气。
“那你来找我聊什么，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封家，跟你的儿孙一起，享受子孙满堂的乐趣吗？”
封老爷子的目光淡淡地落在封北亭的身上。
声音很低。
“你也是我的儿子啊！”
带着几分感叹的语气，轻飘飘地落在了空气里，也落在了封北亭的耳中，砸进心底。
“儿子……呵！”封北亭冷笑了一声，站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而去。
“北亭！”
封老爷子扬声叫。
伸出去的手带着几分颤抖，对着封北亭的背影，颤巍巍地，似乎想要抓住封北亭，不让他离开。
封北亭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你不该来这里，从我逼宫，从你把我丢进这里，我们的父子情分就已经断了。回去找你的封南轩，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冷冷地说完，封北亭拖着脚镣就要离开。
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封老爷子突然撑着轮椅站起来，颤巍巍地走了两步，低声地呼喊。
“你不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当年……
封北亭的脚步一顿，猛然咬牙转过身，恶狠狠地瞪着封老爷子。
“发生了什么？还能是什么！不就是被你抢了地的竞争对手，为了报复你，所以抓了我和封南轩，问你想不想保住你的哪个儿子，结果你选了封南轩么！”
他转回身，一步步走回到封老爷子面前，眼神仇恨。
“你想不到吧，抓了我的那个人，特意开了免提，让我和封南轩亲耳听你的选择！我，亲耳听到了，你选封、南、轩！”
封北亭低吼着，猛然吐出一口气，直起身，脸上写着疲惫。
他看着浑身颤抖的封老爷子，语气低冷。
“我的好义父，这件事情这么清楚明白，还有什么好聊的么！”
封老爷子满脸痛苦，他双手撑在桌子上，撑着颤抖的身体，眼眶中已经是老泪氤氲。
他摇着头，呢喃着辩解。“不是那样的，北亭，不是你听到的那样！”
封北亭恼火地瞪着封老爷子，愤怒地质问。
“不是我听到的那样，又是怎样？难道你能否认，当时你选择的是封南轩么？难道你能否认，那一刻，你摆在第一位的，不是我，是你的亲生儿子么！我叫你爸，一声声地叫你爸，结果，你选了封南轩，你放弃了我，放弃了我！”
封北亭愤怒的吼声在小小的空间中响着。
那是他积压了几十年的愤怒和怨恨，在这一刻，在只有父子两个人的房间里，终于吼了出来。
吼完，封北亭浑身的力气都像是消失了。
他疲惫地靠着墙，看着封老爷子，只觉得眼前这个老头如此可怜。
在这样的时刻，竟然还试图想要得到他的谅解。
可笑，真是可笑。
他恶意地笑着，语气恶毒。
“我的好义父，你就快要死了，所以你来找我，想要求得我的原谅，想要没有一丝愧疚地去见上帝，是么？我告诉你，我不会原谅你，到死都不会！我要让你背着内疚去死，死了也不得安生！”
听到封北亭恶毒的诅咒，封老爷子眼中呛出了泪。
他苍凉地笑着，手颤抖地指着封北亭，笑得几乎直不起腰。
笑着，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喘不过气。
封北亭愤怒地瞪着他，大吼。
“你笑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这么笑，你别以为领养了我，我的命就可以任由你处置。我告诉你，就算到了阎王爷那里，你也是理亏的！亏我还叫你一声爸，你不配，你根本不配！”
面对封北亭的冷嘲热讽，怒吼谩骂，封老爷子的表情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抚着胸口，不再咳了。
一张脸却是涌起了一股异样的红色。
他点点头，语气平静到了极点。
“北亭，你说的对，我是不配为人父。当年，那个混蛋抓了你和南轩，拍了你们的照片发给我，并且，把你们的名字写在对方的照片上同时寄给我。他说，我只能留下一个儿子的。他说，我必须看着照片上的名字去选，选哪一个儿子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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