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实在忍不住弄得太过,我陪他在家里休息了一天哪儿都没去。
他那天向我说“我们一起可能会很难”时,我心里有些堵。
行善积德了三十多年换来一个男朋友,是我赚了。为了未来考虑,我以后还要做更多好事。
我从不信那些,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不想在这上面赌。
2.
杀青宴我也参加了,大家都玩的很放肆,主演尤其“遭罪”,酒一杯接一杯的灌,这些人怎么就瞄准他一个人灌酒。
我盯着他泛红的面颊,嗓子又紧又干,饮了一杯酒纾解。
小家伙有了点醉态,大着嘴巴跟几个设摄像聊手办,偶尔“哈哈哈”笑个没完。
然后他看到了我,挂着傻笑,回头怼那些人说:“我去敬言总一杯,你们先聊!”
他哒哒哒地跑过来,跟我碰了杯酒,我按住他的手:“少喝点。”
“嘿嘿没事,开心嘛!而且这不是有你呢,我还能被卖了不成?”
这句话就很中听。
他提醒我不要空腹喝酒,记得填肚子,又哒哒哒跑回去。
不过昨晚已经吃饱了,倒不是很饿。
3.
“有没有人唱歌啊!今天——我包场!顾哥买单哈哈哈!”
小家伙靠在软椅上,看起来昏昏沉沉的,但他还是晃了晃胳膊举起手招呼大家:“来!都来!我买单!”
他脚步虚虚的,摇摇晃晃着进电梯,喝飘了还逞强不让人扶。
他经纪人也跟在他身后,也是一脸的无奈。我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叹了口气。
我只好拜托家里阿姨再忙活一趟,熬点醒酒汤了。
4.
我当然也跟了过去。
顾昱裴的话不假,我在他们眼里真的是黑脸包工头吧。
“言总给你点首歌啊?”
“不了,你们玩吧。”然后再没人来邀请我。
果然啊,我是黑脸包工头,不过我也乐得清静……
好吧。
一点也不清净。
我去外面清静片刻。
——小顾哥手气不错啊!再来把!
中气十足的声音成功把我拉回包间里,小家伙脸上倒是白白净净,只是他面前摇骰子的那位左脸用口红写着“王”右脸用口红写着“八”。
这群年轻人鬼哭狼嚎的,各种花样,顾昱裴人缘也好,也跟着他们拼酒。我不想扫他们的兴,只是让他的经纪人帮忙提了句别玩太过,接着他们换了种花样。
“先讲好,输了的人干什么。”
“唱歌跳舞玩个乐子,来来来……”
“好!你输定了!”
半分钟后。
“啊哈哈哈哈哈小顾哥来一段!”
“不就是个跳舞嘛!来来来!音乐整上!”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我和他经纪人又同时摇头。
是个人都能看出他喝上头了。
他充满气势地努力站定,没摔到。
前奏、音乐响。
“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
“沙里瓦沙里瓦——”
他愣在原地,然后气势汹汹地问为什么给他放这个音乐,欲要耍赖。
底下响起口哨声,起哄道:“哥你快跳啊!”
“就是就是!愿赌服输!搞快点搞快点!”
“哼,老子说要耍赖了吗!”
5.
不用我专门录像,底下的人不约而同开始拿起手机。
这个舞姿……怎么说呢。
他应该是得到了春晚的真谛——在搓牌,洗牌,码牌,看牌的程度上加了点柔软的动作,到后面我已经看不出来他想做什么了。
“啊乌沙乌沙乌沙里瓦沙里瓦——”
他转了个圈,转到自己座位上,口中念念有词:“我披肩呢……没披肩怎么跳啊……唔?”
披肩?
还真的要演天竺少女?
然后他瞄准我的……我的臀部,说:“你起开!”
6.
我很后悔没有录像,等他清醒后让他看看自己耍起酒疯来什么样。
7.
我起身给他让位,他拽出来他戴的围巾,高高地举起来:“找到了!”作势就要披到肩上继续跳,引得其他人笑闹一片。
五十步笑百步,谁也没比谁清醒多少。这里都是自家人,出入都需要特别的邀请函,女经纪人只是稍微用开玩笑的语气提醒大家不要外传视频。
“好了好了别跳了啊,我的祖宗你别丢人了!”女经纪人和我一块按住他,他挣扎了一会就安静下来,靠在沙发上歪着头打瞌睡。
8.
恩。
暂时不闹了。
我突然听到一两句不成调的哼唧,又仔细辨认,还是《天竺少女》。
渐渐地,他呼吸平稳,我就保持着这个距离。
我们俩现在的姿势,近到不仔细看,或许会产生他倚在我肩头的错觉——因为偶尔有一两个脑子还算清醒的看向这边,作惊讶状,暗暗打量一番,发现我们并没有靠在一起才放心偏过头去。
许多人陆陆续续地离席,剩下的东倒西歪,喝得烂醉如泥。
我信就算我和顾昱裴接吻他们都会认为我们在玩什么游戏。
皮质沙发被磨得嗞嗞响,看样子他好像醒了。我给他倒了杯柠檬水,问他渴不渴,他不耐烦地摆摆手。我只好把围巾搭在他的身上,把桌子上的杯盏推远了,防止他乱踢碰掉。
我出去跟女经纪人商量怎么处理这个小酒鬼,她支支吾吾,我率先说:“赵小姐辛苦了,他由我照顾,您可以放心。”
“这——哎呀,我都不知道怎么跟您开口了……小顾酒量不太好,今天喝上头了。”
“没关系的。对了,他最近都住在我家。”
“我知道,这小兔崽子……”女经纪人揉着眉心,但昨天我们已经交涉过,我已经保证不会影响小顾的工作。
“算了。言先生您肯定有分寸,跟他住在一块的话也别太惯着他吃垃圾食品,到时候我给您一份营养餐的单子,就拜托您监督他了。”
“恩好。”我抬腕看了眼手表,“您一个人回去也不安全,不然我让人送送您?”
“不用了不用了,我也有司机,那……小顾有通告的时候再联系哈。”
“那您注意安全。”
9.
我回到包间,他还蜷在沙发里。
我走近一瞧,醒了。
他凑到我面前仔细辨认我,还使劲揉了揉眼睛——眼眶还有些湿漉漉的,像初醒时的小兽,憨憨的、傻傻的,又很可爱的。
心柔软得马上要化为一滩水。
除我们外,包间没人,做点什么也应该不过分,我忍不住亲了亲他。
他没反抗,露出思索的神情,拽着我问:“是沙里瓦么?”
这句话让我摸不这头脑。
“什么?”
他又不说话了,闷着头摇骰子,我准备把他骗到车里再说,可酒鬼的眼里只有酒。
他蹲在角落,抱着大玻璃杯说:“你别看我的酒……人都去哪儿了?”
“那你过来陪我喝!”
“我不喝。”我用命令的口气说:“你也不许再喝了。”
然而我却忘了和酒鬼是不能正常沟通的。
他梗着脖子吼:“不喝就不喝!怕你啊!那唱歌你总管不着吧。唱歌,唱歌唱歌!”
果然没用。
连黑脸的我他都不怕了。
连走路都在飘,我跟在他身边防止他摔倒,他闪了个趔趄,我护住他,好在他最后只是趴在桌子上,摸到麦克风再把它递过来。
“唱歌唱歌!来——”
他一把搂住我的脖子,举着话筒:“难忘今宵,难忘——咳咳,今宵——不论天涯,与海角——”
鬼哭狼嚎。
“共祝愿……你咋不唱?!”他把话筒怼到我最边,用炽热的眼睛盯着我。
被逼无奈,我接了两句。
啪啪啪啪啪——
“好好好!”他鼓掌,“再来再来!”
我半磨半哄:“不来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回家……你家?还是你要来我家?”
“咱们家。”
他露出疑惑的神情,以喝完酒的智商怕是理解不了这三种说法之间有什么区别。“那……咱们家有酒么?”
“有。”
他大喜,傻呵呵地咧嘴:“那我们快走呀!”
10.
我陪他坐在后座,有外人在,他不闹了,和我靠得越来越紧,恨不得贴到我身上。
比小白黏人多了。
我忍不住使坏,他挪一下,我也跟着往远了挪。
他突然箍住我的胳膊,狠狠道:“不许逃!酒,酒欠着呢!”
“好,我不逃。”
做完保证他依旧环抱着我的臂。
这可是主动送到我怀里的。
我顺势搂住他,他见我不逃,稍微安下心来,只不过还是没放手。
司机连大气都不敢出,要多安静有多安静,唯独有耳边低声喘气的声音。
他的呼吸愈发急躁,我有些担心:“是不是难受?”
“额……酒我不要了。”他咳嗽了几声,“司机师傅,我不会吐在你车上的,我下去呕——”他把头栽下去,干呕了几下开始打嗝。
“不要了不要了,嗝!酒不要了,我要、嗝!下车!”
“王叔,停车。”
11.
临近十一点,偶尔才会遇到一两个行人。
他晃晃悠悠朝一棵树跑去,然后抱住了树干,呕了几下舒坦了,于是我说外面冷,要不回车里坐会。
他不理我,闷着头晃到下一棵树跟前,再抱住。
再松开,再朝前……
如此反复。
我丝毫不敢怠慢,紧跟在他身边。最后停在第六棵树跟前,他趴在树上“啜泣”。
我不禁想他到底想做什么,怎么不往前抱了。
“呜……我好失败啊——我都抱不住个破树!”他踢了一脚根部,“嘶。”
“个破树!我都抱不住,它怎么这么粗啊,它不应该这么粗啊?我好失败啊……”
噗。
“我帮你揍破树一顿?”
他靠着树干,阴恻恻地看着我。
“咦?”
然后——
像树懒找到了栖息的树,两只手臂攀着我。
准确的说是整个人都挂在我身上,热乎乎的,抱起来很舒服。
他兴奋道:“刚刚好!哎!你看!”又重复两遍丈量的动作。
路上的人寥寥无几,可毕竟是公共场合,谁知道路人是不是狗仔呢。
我只能抵御诱惑,把他从我身上扒下去。
“恩,刚好。但是你抱着我,我们走不了路。”
“哦。”他放开手,往前走。
我追上他,他又加快速度故意甩开我,跟我错了一大截。
我如果追不上喝醉的人才是怪事。
“怎么了?”我诚恳发问。
“我不抱你,就走路,ok。”
不是酒鬼么,这时候怎么不糊涂了。
12.
往浪漫说,我和他漫步在冬日街头;往悲催了说,就是我陪着人耍酒疯。
他摇头晃脑哼着歌,前一句是《天竺少女》,后一句是《难忘今宵》,拐着拐着甚至开始唱“长亭外古道边”。
哼歌声戛然而止,他忽然歪着头问我:“是沙里瓦么?”
他好像很执著于这个问题。
“什么?”
“吼!”
我被吓了一跳。
“哈!”
第二次还好,早有准备。
“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是谁……沙里瓦沙里瓦……你是沙里瓦沙师弟哈哈哈哈……”
我拍拍他的脸:“小家伙,你看看我。”
他与我对视,不过没几秒就被迎面走来的人吸引了目光,对方正在打电话,不耐烦地说“喂喂喂”,没几秒挂断还暴躁地骂了句“有病”。
我怕身边这个小鬼又做出什么过激行为,忙不迭把他拖到一边。
他撸起袖子,朝人家竖了根手指头。
预感果然是准确的。
又开始耍酒疯了……
那个人被吓了一跳,我冲那人道歉:“不好意思,朋友喝多了。”
这个插曲影响不了他继续闹腾。
“第一,我不叫喂!我叫——”
他做停顿,我怕他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好在他最后顺利说出来了他的名字。
但我现在有些怀疑,他认得出我么?
“第二,我——”
我及时打断他:“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你是……沙师弟啊?”
“不对。”
“那就是……”一番冥思苦想,“好人!你让我去你家喝酒!”
“……不对。”
“不对?那你是坏人?你不是坏人!”
我放弃了。
13.
跟他吹了半个多小时冷风,不能再由他闹了,再这样下去要生病。我软磨硬泡说服他上车,刚好走到一处路灯下,他大叫一声“啊”。
“你是——”他指着我,捏着下巴,神情认真,双眸由浑沌转为清明。
“老……”
有一丝期待。
尽管叫不出我名字,但起码有叫我什么的自觉,让他偶尔喝喝酒也不错。
“老男人!哈哈哈哈哈!”
“……”
我收回前言,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装醉找我乐子。
“上车。”
一路上他都在试探,问我是不是生气了,絮絮叨叨的。
我说:“没有。”
他大胆地捏我的脸,努力把我嘴角往上提。
我说疼,他马上缩回手,低着头拿出手机摆弄半天。
“莫、生、气。人生就——”
“好了我不生气,再看头晕。”我锁上他的手机,让他好好休息。
14.
这个酒鬼一回来就嚷嚷着想吐,我抱着他去卫生间,折腾了好长时间。
他总说我“老”,差点让我失去抱他的自信。
……还好。
一定得勤加锻炼。
我把他抱到床上,打扰到了占据着床的小白。小白喵喵叫了两三声,他睁眼,对小白爱不释手,摸着摸着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猫趁机溜走。
我拍拍他的头:“稍等一下,我给你……”
肯定不能说醒酒汤。
我改口:“我给你拿酒。”
“……我知道了!”他突然惊呼,拱着身子过来,念叨,“酒我不喝了、不喝,喝酒、脑子乱……”
哦?
看来是清醒一点了。
“我忘掉我都不能忘掉你,我怎么就……”他趴在我身上,“你是男朋友,对不对?”
算了。
今天他太累了,忍忍又死不了。
我把他拥入怀中,耳畔只有一呼一吸。
倒也不算白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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