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抱!”
也不知元宝的性子是随了谁,急得很,说风就是雨的。柳欣妍前脚答应他要带着他出府去玩,他后脚就蹬鼻子上脸,要让她立马抱着出门去。一副生怕稍迟一步,她就能反悔的模样。
“外头没有小火炉,也没有汤婆子,你穿的这么少,要是生了病,要吃好苦好苦的药的。”像元宝这个年纪的孩子,绝大多数都是嗜甜畏苦的,元宝更是其中翘楚。
“不怕!”元宝特别大气地挥了挥小手,为了能出去玩,他整出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来。
“不听话的宝宝,喝了药不给糖糖哦!”
大约是没想到柳欣妍会说出这么‘无情’的话,小元宝的眼睛瞪得极大。
“这么冷的天,你们姐弟两个穿得这样少在外头说什么呢?就不能进屋说吗?”今天天气虽然放晴,但化雪比落雪更冷得多。
“娘亲。”小元宝的声音糯糯的,加上他那一张人见人爱的脸,几乎就没人能当着他的面说出什么责怪的话来。看着他一脸无辜的小模样,就哄都来不及了。
季敏蹲在了儿子跟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小手,摸着倒是不凉不热的,显见他身上的衣裳是穿的少了的,小娃儿身上火力旺,若是平日里,摸着都会觉得烫手。
“娘亲。”小元宝顺势靠近了季敏怀里,讨好地在她身上蹭了蹭。
“可是又做了什么坏事了?”这话,季敏却是问的柳欣妍。
柳欣妍噗嗤一笑,“我们家宝宝在家待得闷了,想要出去玩玩。”
“又去玩,你这身子还没大好呢,再着凉了可怎么办?女儿家的身子最不能着凉了。”一转头,正对着儿子因为失望而可怜兮兮的小脸,季敏顿时就改了说辞,“就算要出去,也过几天再说吧!”这就算是变相的妥协了。
“没事,女儿刚才已经应了咱家小元宝了。就等着他回屋去添件厚实衣裳,就抱着去您那儿和您说一声呢!”
柳欣妍才说完呢,小元宝已经十分机灵地催着身边伺候的奶娘带他回屋子里头去添衣裳,这臭小子,脾气坏的时候是真坏,不爱多穿衣裳,穿在他身上的衣裳还得他自己喜欢才行。
“出去玩玩就成,这回再别买什么无用的东西回来了,上回你爹瞧见了,面上没说,我瞧着,心里有些不高兴呢!”
“不高兴?他有什么可不高兴的?就他那点儿俸禄,都不够他自己花用的。”
乡试的时候,柳荣贵虽然排在最末,但他一直觉得不是自己的学问有问题,只是被身体原因拖累了,这才取了末位,勉强得了会试的资格。
到京城的过程虽然因为手头拮据而有些狼狈,但会试出闱的时候,柳荣贵也算是有些小得意的,甚至放榜的时候,他因为颇为自信,寻找自己的‘大名’都是从前往后找的,结果又一次,他的名字出现在了榜单的最末。
乡试第一称解元,会试第一称会元,殿试第一是为状元,连中三元是十分了不起且极难做到的一件事。
柳荣贵呢,乡试倒数第一,会试倒数第一,有不缺银子的主听说了他的‘事迹’之后,觉得有意思,除开押宝一甲各自花落谁家之外,还专门为柳荣贵开了个赌局,看他会不会是有史以来第一个乡试、会试、殿试连续考最后一名的考生。一时间,他在京城的文人之中也算有了些小名声。
柳荣贵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一天一夜没吃没睡,气的,然后拿出自己随身的大半银钱赌自己不会是最后一名。
殿试的时候,柳荣贵已经极卖力,却依旧不负众望地考了最后一名。状元、榜眼、探花跨马巡街的时候,柳荣贵被自己的差劲气得差点儿晕过去,但他没敢,就怕被扣个御前失仪的大罪。
一榜三鼎甲自不必说,殿试定下名次之后,就已经是有品级的官员了,入的还是天下读书人都无比向往的翰林院,二榜进士也不必担心什么,殿试发挥不佳他们还可以在随后的朝考中崭露头角,作为庶吉士进翰林院。
至于三榜,称同进士,名次靠前的人还有机会和二榜的那些进士一块儿参加朝考,如柳荣贵一般的最后一名,则有可能终身不得官。
十余年寒窗,好似转眼就成了一场空。柳荣贵大病一场,错过了朝考,病情稍稍好转,没有任何门路可寻的柳荣贵便踏上了回乡的路,因为支持自己的赌局散了大半贴身银两,柳荣贵回乡的路比去京城之时漫长了许多。
待他终于返乡之日,地里的麦穗已然泛了黄,季敏也到了临盆之际。
“姐姐!”滚滚圆的元宝从屋子里头蹦跶了出来,抱住柳欣妍的腿,费劲地仰头看着她。
柳欣妍伸手捏了捏他脑袋上已经不冲天的‘冲天辫’,上辈子柳荣贵为了攀附程侍郎,明知她的嫡次女已然与人珠胎暗结,依旧利落休妻,狠心弃自己亲子不顾,这辈子……
“妍妍,看好元宝,早去早回。”季敏替柳欣妍系好了披风的带子,拍了拍她的肩膀。
柳欣妍眸中戾气消了大半,“女儿知晓的,娘您放心。”
柳家买不起马车,若是要出门,都是去马车行赁一辆暂且用用的。元宝年纪虽然不大,但跟着柳欣妍一块儿出门的次数还真不少,多数时候都是他主动要求的。
季敏只道柳欣妍待元宝极好,是因为他们是嫡亲的姐弟,却不知柳欣妍因着身上亲近的血缘,是既把元宝当成弟弟,也将他当做儿子照顾。
元宝虽还不到猫嫌狗厌的时候,却也不是一般地活泼。上了马车之后,就安分了一小会儿时间,就开始扒着马车窗子往外头看,于他来说,外头的什么都是稀奇好看有意思的。
马车行驶得还算平稳,柳欣妍也便由着他去,他那手虽然小,力道却是足足的。
措手不及间,马车一个急刹,柳欣妍整个人往前一冲,元宝恰好放了手,差点儿就滚出马车之外,好在柳欣妍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了他。
心脏跳得极快,柳欣妍吓得半响没能说出话来,元宝根本不知道危险为何物,只觉得刚才他往外滚姐姐突然拉住他的事儿很有趣,笑得咯咯咯的。
每次出行,柳家赁的都是同一家车行的马车,那家车行不大,马车比不得别家的宽敞,也较为破旧,但价格便宜,也鲜少有赁不到马车的情况。来来回回的,车夫也就那么两三个,柳欣妍挑的是其中一个看着比较稳重老实的。
“你怎么回事儿啊?会不会驾车啊?要是摔着了我们家姑娘或者小少爷,你赔得起吗?”柳欣妍当初挑这个丫鬟的时候,就是因为她性子泼辣,口齿伶俐,但这会儿,她虽然也气,却依旧觉得她说的话有点过头。
“小云。”
“前头……前头锦衣卫在办案。”好些时候过去,外头才传来车夫战战兢兢的回答。
锦衣卫,令人道路以目的存在。小云听后,瞬间就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说错什么,被人直接抓了扔进大牢里头去。
柳欣妍……搂住元宝的手臂下意识地紧了紧。
自来到京城之后,她不是没有听说过关于锦衣卫的各种各样的传闻,其中最多的,是关于唐阎王的,但很幸运的,她从未遇到过他一次。
她和他,从有缘有分,到无缘无分,那很好。
“绕路走吧。”
马车平稳地后退,不安分的元宝趁着柳欣妍不注意,从她的怀里钻了出来,重新掀开了马车帘子,只一眼,柳欣妍猛地就看到了近三年未见的唐敬言,他穿着那身极衬他的飞鱼服,眉目依旧如画而凌厉。
在某一刻,唐敬言就像是注意到了她不经意的视线一般回过了头,在柳欣妍屏住呼吸之后,他又极自然地转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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