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敬言到张府的时间虽然不长，期间张盈盈的态度也几次变化，但看在他那张脸上，终究没有太过亏待他，给他备了好几身衣裳。
对于唐敬言烧衣裳的行为，管家没有太多的意见要表达，反正他现在是夫人的人了，衣裳也是用夫人的银子买的，他是烧了、扔了、撕了都随他高兴。
不过……“夫人可醒了？小人有些急事要和夫人禀告。”
唐敬言闻言，不仅只是让开了路，而是直接迈过门槛，往门外走去。
即便是同样的年纪，女子看起来也总会比男子来得苍老一些，是以张盈盈不缺银子之后，花了不少银子养颜。虽不至于让三十多岁的她看起来像是十七八，但瞧着比实际年龄小上四五岁还是有的。
管家觉得时间若是回到昨天下午，他在一个陌生人跟前介绍说他们家夫人只有二十七八的年纪，也是勉强能让那人相信的。这才堪堪过了半天罢了，旁人要说他们家夫人有四十岁的年纪，他也能信。管家转向了唐敬言离开的方向，盯着他远去的背影看了许久，心中冒出一个念头：这个年轻人练的该不会采阴补阳的邪功吧？
“夫人？夫人？”张盈盈其实能听到管家的声音，但她就是觉得眼皮子沉得很，睁不开，浑身也痛得厉害。直到管家给她喂了两小碗参汤之后，张盈盈才缓缓地睁开了眼。
“什么时辰了？”那声音，比鸭子叫还难听。
管家：“……”再过一个时辰左右就能吃晚膳了。
“他呢？”
‘唐公子在画他明媒正娶的媳妇儿。’管家怕这话一出，直接把他们家奄奄一息的夫人给气死。于是含糊道，“唐公子在外头赏鱼。”
张盈盈嘴角微抬，说了句，“他身体倒好。”
怕张盈盈再问关于唐敬言的问题，管家忙开始说正事，“夫人，派出去的人有消息了。”
“货顺利送到了？”
“是，据说十分顺利。另外，滕老爷来了。”一般而言，伴随着好消息的都是坏消息。
“滕老爷本想今日就约您见面的，考虑到您的身体，小人与他商量改约后日，滕老爷说他最迟明天就要离开柳镇前往京城谈生意，所以定在了明天。”
“明天就明天吧。你去，把他给我叫进来。”
管家瞪大了眼睛，“夫人，您千万多注意身体……来日方长。”
“我昨天用了些手段才成的事，他性子傲，我既年长他几岁，哄哄他也无妨。”
虽然身体疲累得很，但张盈盈的心情很好，线路畅通代表着财源滚滚，这财源相当于是唐敬言带来的，昨夜虽不是他自愿，但他们终究是成了事的，他这会儿入了她的眼，也许很快便将成为她孩子的父亲……想到这里，张盈盈觉得人生似乎无憾。
“站在那儿做什么？过来我这里。”
唐敬言连抬脚的动作都没有，只静静地看着已经熄了火的铜盆方向。
“我知道你心里头有些不快，但不管如何，咱们总是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了。我近来吃了很多调养身体的汤药，昨晚……指不定过段日子，我要当娘，你要当爹了。刚才等着你过来的时间里头，我想通了很多事，你和你妻子成亲多年，感情必然不浅，何况你们还有孩子。待得我把这回的生意了结了，我愿意跟你回乡。我的银子一分为二，其中一份给你养家，可好？”
在唐敬言转身的那一刻，张盈盈眼中的温柔全都被阴冷替代，正因为感情不浅，所以千万一定要受不得背叛啊！至于孩子，弄死不难，养废也是容易的。她刚才确实想通了很多事，比如她不想要要曾经拥有，她没什么比旁人差的地方，凭什么不能独占他呢？
唐夫人？挺不错的称呼。
远在京城的准唐夫人狠狠地打了个喷嚏，把元宝吓得手一抖，肉包子里头的肉直接滚到了地上。
元宝吃东西的时候有个习惯，越是爱吃的东西他越要放到最后，比如这个肉包子，他最喜欢吃的就是里头的那团肉馅，吃包子皮的时候他总是小心翼翼，待得最后剩下完整的包子馅儿，他再张大嘴嗷呜一口，把整团肉咬进嘴里。每每这个时候，他总是眯着眼睛，一脸满足的可爱模样。
现在……元宝手上只剩下了不怎么喜欢但是不能浪费的包子皮。那团他最最最喜欢刚才闻了无数次却忍着没咬上一小口的包子馅儿正惨兮兮地在地上打滚。待得它终于晃晃悠悠地躺平，元宝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见元宝反应这么大，季敏哭笑不得，点了点他的额头，“出息！不就一个肉包子吗？娘再给你拿一个。”
“呜呜呜呜。”听娘亲说要再给他一个肉包子，元宝哭得更大声了一点儿。
难道一个不够？季敏看了眼儿子鼓出来的小肚皮，觉得可能低估了他的食量。男孩子，又正是长高长大的时候，可能就是要吃得多一些的？
“两个，行了吧？别哭了。”哭得脑仁疼。
“吃，吃。”
“给吃，给我们宝宝吃。”
“呜呜呜呜，宝宝吃不下。”
片刻之后，睫毛还湿着，鼻涕还挂着的元宝笑眯了眼，美滋滋地张嘴把肉包馅儿叼住。至于包子皮，在柳欣妍跟前的碗里。
见自家没出息的儿子被一肉包馅儿给哄住了，季敏笑着摇了摇头，而后转向女儿，“妍妍，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最近天气转凉了，你晚上起夜的时候要多穿点儿衣裳，这要是着凉了，等你成亲那天……唐大人那儿还是没消息吗？”
柳欣妍也盼着唐敬言能按时回来，但她更希望他能平安。
“他要来不及回来，我就抱只大雁拜堂。”想到这儿，柳欣妍似突然寻到了能做的事，“对了，用来拜堂的大雁可不能马虎，我得去好好挑一只。”
听姐姐说起大雁的事，元宝顿时急着插话，想让姐姐带着他一块儿，但刚才那团包子馅儿来之不易，他虽然叼嘴里了，却没立刻咬碎，而是含着，这会儿一着急，包子馅儿直接‘噗’地一声，飞进了汤盆里。
被溅了一身汤的季敏：“……”儿子是亲生的！亲生的！生他的时候她还难产！难产！
又一次失去了心爱的包子馅儿的宝宝：“……”
“姐姐，你爱吃包子皮的嗷？嘿嘿嘿。”元宝一脸讨好地看着柳欣妍，小手飞快地把包子皮往柳欣妍碗里一放，包子馅儿塞进自己嘴里，香喷喷地开始吃，边吃边继续对着柳欣妍傻笑。
当年杜航被‘发配’去养大雁的时候，好些犹在京城当差的锦衣卫都在背地里笑话他，估摸着他这辈子只怕都没有出头之地了。以后年岁大了，娶个村姑，直接做回农户。
没想到……几年前大人连人带大雁的一块儿给他们都接回来了，还把杜航直接带在了身边重用。满长的一段时间里头，好些人都在默默学习怎么养家禽。万一大人以后又稀罕上会养鸡养鸭的人才呢？
多年之后，某些人的学习倒确实派上了用场。但……鸡鸭远比大雁温驯得多，它们没事儿都自己玩自己的，下蛋也勤快得很，不会像大雁一样，吃的多蛋下的少，还把追人、咬人当做乐趣。
柳欣妍本来倒是想要敲门来着，但那一排或坐或蹲在墙头的锦衣卫实在太过惹眼，她是开口叫门也不是，转身离开也不是，颇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
好在，跟在一旁的元宝童言无忌。
“姐姐，宝宝也要去那里！”
童声稚嫩清脆，本来闲来无事拿着竹竿戏弄大雁的几人都在第一时间回过了头，本来严肃的面容在看清柳欣妍的长相之后全都变得有些扭曲起来。在表情全部成功切换成亲切的笑容之后，众人齐齐冲着柳欣妍喊了声：“夫人好！”
随后，众人几乎先后察觉，他们这会儿正居高临下地让夫人仰视他们，大不敬！赶紧一一转身下墙。
“嗯，你们好，敬言那儿有消息吗？”
“暂时没有，如果有的话，我们定然会第一时间通知夫人的。”
这算是意料之内的答案，柳欣妍告诉自己，她没有很失望。
“我今天来，是想挑只大雁回去。如果敬言来不及回来的话，我就先抱着大雁拜堂。”
“额……夫人，这好像一般是以鸡代婿的吧？公鸡。”
“我知道，但我比较喜欢大雁。”
众人：“……”行吧，您是夫人，您说了算。
“那我现在能进去挑一只吗？”
“不行！”
“不，他的意思是，您稍后，那些大雁它们认人，我们先进去处理一下，等好了，我们再喊您。”然后一众人对视了几眼之后，视死如归一般跳回了院子里头，一墙之隔，柳欣妍好像听到了此起彼伏的闷哼声。
大半个时辰之后，一直紧闭的院门被打开，院子里有一大群大雁，不大整齐地站着，两爪之间和嘴上都扎着红线，羽毛也颇凌乱，像是刚从屠刀下逃生。刚才精神抖擞的几个锦衣卫这会儿瞧着也有点儿狼狈，有的趁机揉腿，有的趁机揉胳膊，揉的时候都龇牙咧嘴的。
“夫人，您放心，咱们都给它们扎紧了，您且慢慢挑。”
其实大雁都长得差不多，且这批大雁都被养得很不错，各个都膘肥体壮的，柳欣妍挑了半天，看中了三只稍微瘦点儿的。太胖的她怕她到时候抱不动。
“这三只……哪只是公的？”
众人无辜地眨眨眼，他们也，不知道啊。
最后其中一个人硬着头皮在大雁肚子底下摸了半响，啥也没摸出来，“不然夫人您把它们三都先带回家？不会下蛋的就是公的。”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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