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嫁给唐敬言之后，柳欣妍大多数时候都睡得很好，因为唐敬言身上热乎乎的，那种热度并不是汤婆子和炭炉可以比拟的。因为不论是汤婆子还是炭炉都是死物，它们可以温暖人，也可以灼伤人。
身边的热源突然消失，正做着美梦的柳欣妍缓缓从梦中清醒。窗外，应当已然艳阳高照，今天依旧是个好天气，阳光顺着窗棱洒落进屋内，让所有近窗的物什都似披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靠窗坐着的唐敬言，在柳欣妍眼中，也带着这样让人觉得遥不可及的光晕。如果他此刻手中拿着是一本书或者一柄扇子什么的，那就更完美了。但偏偏，他手上把玩着的，是让她很眼熟很脸热的一个小枕头。
在柳欣妍嫁到唐府之后，她曾经十分认真地归拢过她的嫁妆箱子，倒不是因为箱子里头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她嫁妆里头但凡值些银子的东西，都是出自唐敬言之手，她就是……想要把那本她娘硬塞给她的避火图藏妥当了。
这个小枕头，当时就是用来压着避火图的，柳欣妍初见这个小枕头的时候只觉得它的形状有些怪异，但捏起来弹性颇好，加上面上的刺绣精致，柳欣妍就把它从箱子底下拿了出来，摆在了枕边。
她闲来无事取来把玩的时候，唐敬言也曾捏过几次，她当时还兴致勃勃地和他说，待她兴致起了，给他也做一个玩。后来从她娘口中得知这个小枕头的真正用处之后，它便又和避火图窝在了一处。
“你拿那个干嘛？当初我说要给你做的时候，你不是说你不要的吗？”
“醒了？”待唐敬言走进，柳欣妍二话没说，就要去抢他手中捏着的小枕头。
见柳欣妍动作灵活，唐敬言嘴角微翘，“精神不错？”
“快拿来！”
“前几日倒是没有发现，妍妍你睡觉其实挺不老实的，昨天咱们歇息之前它明明还在你的枕边的，今早它已经到了你脚后了。”
不论这个小枕头的弹性有多好，有个东西膈在腰间，总是有些不舒服的。醒着的时候她还能忍一忍，睡着了之后肯定是下意识地把它抽了一脚踢开。
“你都说了在我脚边了，你还捏什么捏？多脏啊！”
“无事，为夫不嫌弃你。”
在生下柳欣妍之后，季敏的身体虽然并不好，但她一直没放弃想要给柳荣贵再生个儿子的心思。那些调理身体的富贵汤她是喝不起的，但帮助生子的法子，她四处打听了个遍。这个小枕头便是其中之一。
这个小枕头在沉默地述说着柳欣妍的心声，她想给唐敬言生个孩子。
柳欣妍以为唐敬言什么都不知道，毕竟他是个男人，理解不了妇人为夫君传宗接代的压力。
但他其实是知道的，那三年之中，前半年的时候还好，后头两年半里，唐敬言见证了一个女人为了想要一个孩子能做尽的所有事，请神婆回来跳大神，喝庙里求来的符水，喝各种各样奇怪的汤药，让不知道谁家的孩子滚他们的床榻，让人打听京城之中新晋添丁的人家，只吃红蛋不吃饭……
这样的小枕头，唐敬言也见过几次，形状大小不同，绣样不同，但摆放的位置都差不多。
唐敬言把小枕头递给了柳欣妍，而后用被子将她裹紧抱进怀里，“不着急，咱们的时间还很长。”这话，也不知道是说来安慰她的，还是安慰他自己的。
“所以……你知道这个小枕头……”柳欣妍觉得自己的两只耳朵热腾腾的，“我年纪小，本也是不急的，但不论是我娘还是公爹、婆母，都盼着呢！我就想着，早生晚生都要生的，不如早些生了算了，那样的话，咱们孩子和她小舅舅年岁相差不大，还能玩到一处去。”
虽然时不时觉得元宝是个调皮鬼，但更多时候，元宝在她这个姐姐心里头是很特别很重要的。说句不要脸的话，柳欣妍甚至觉得这世上没有哪个孩子比得上她家元宝，当然，那是元宝乖巧的时候。
“顺其自然就好。”
“你就不着急呀？真不着急？”
“我有你了，人不能太贪心。”
“这怎么是贪心呢？这是完整，一个完整的家就该有爹有娘有孩子呀。”说到这里，柳欣妍忽而眉头一皱，“我就怕，怕我万一生不出孩子来。”梦中那个女人哭得十分凄凉，她至今回想都难受的很，有些感同身受。
“不会。”
“你怎么知道不会？万一呢？”
“你能生孩子的。”
“我想生个孩子，男女都好，要长得像你。”
“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的。”
“你说了可不算，得送子娘娘同意。我娘说了，待新年的时候，让我去给送子娘娘上个香，捐些香油钱。”
时间进入十月下旬，眼见着天就一天天地冷了起来。柳欣妍见天地就想窝在唐敬言怀里不动弹，因为他的怀里实在是太暖和了。
又一次调整好了姿势之后，柳欣妍搂着唐敬言的脖子问，“我重吗？”
“不重。”
“怎么可能呢？我今天又加了一件棉衣，那件棉衣可厚实了，我拎在手里时间长了都觉得累。”
“为夫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一身牛力气。”
“谁说你没有别的优点的？”柳欣妍抬手在唐敬言脸上就摸了一把，“你长得多好看啊！”
这世上很多事是能形成习惯的，比如柳欣妍，已经习惯每日至少调息唐敬言一回了。反观唐敬言，刚开始不习惯，后来每天不被她摸上一把，还总暗戳戳怀疑是不是当天不如前一天那么好看了。
“唉。”
“叹什么气？”
“天越发冷了，这些天你在家还好，过段时间你出门当差去了，我可怎么办才好？”
“跟着我一块儿去办差？”
“那怎么行？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只会成为你的拖累。”说到这里，柳欣妍在唐敬言肩头蹭了蹭，“你只要记得我在府里头等着你，每日早点儿回府就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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