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和，妍妍她到底怎么了？”
魏胤和之所以一直保持给柳欣妍把脉的姿势，就是因为他一时想不出柳欣妍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论是身为锦衣卫的唐敬言，还是曾经身为内监的魏胤和，因为伴君如伴虎的关系，不论说话还是做事之前都是慎之又慎的，因为一个行差踏错，付出的可能就是无法重新再来的生命。这样多年养成的习惯，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更改的。
魏胤和尚在酝酿合适的说辞，一旁觉得自己被忽视的王稳婆已经急急地插了嘴，“老太婆说句诸位不爱听的话，就唐夫人现在的情况，那可不是一般的危险。”
“你有办法？”病急乱投医，说的就是季敏了。魏胤和半响没有反应，季敏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主动说话的王稳婆身上了。
“有自然是有的。”虽然这个问题是季敏问的，但是王稳婆回答的时候却看都没有看季敏一眼，只是盯着唐敬言看。不得不说，在不知道唐敬言这个人有多可怕之前，他这张脸还是很引人注目的。这份吸引不分年龄，甚至不分性别。
“那你快说！”季敏根本没闲暇探究王稳婆的眼神究竟是落在了什么地方，她只想知道王稳婆针对柳欣妍都这份所谓的‘危险’究竟有什么有效的应对办法。，因为这段日子以来，王稳婆总是将自己夸得无所不能，越是遇到困局，她的法子就越多。
“就是……唉，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这样的话老太婆也不是轻易就往外说的。造孽啊，还这么年轻呢。”
“你什么意思？！”王稳婆的话听起来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多少还是能让人窥见其中隐藏的意思的。这里是产房，她是稳婆，柳欣妍怀着孩子，正要生产。这样诸多的条件限制下，她妄图说出口的话已经很显而易见了。
“这位夫人，老太婆知道你护女心切。这要是我亲生女儿，我也是舍不得的。”这话也就是骗一骗季敏这样对王稳婆了解不多的人。
熟识王稳婆的人都知道，王稳婆膝下是没有女儿的，她一连生了五个儿子。因为这样，在早些年的时候，王稳婆还卖过一阵子包生儿子的方子。
“你别说了。”说话听声，锣鼓听音，季敏已经确定王稳婆要说的话了。但那样的话，不要说做出选择了，光是让她听她都是拒绝的，因为没有一个母亲能承受这样两难的选择。
富易友,贵易妻。
王稳婆看唐敬言一副富贵逼人的模样，想来就算是做了鳏夫，也是不愁娶不到继室的。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说服他们一命换一命，用死定了的柳欣妍的命，换她肚子里头孩子的新生。如果可能的话，她或者还能暂时改行做一把媒婆。
“事已至此，就算老太婆什么也不说，难道就能改变什么吗？上天有好生之德，这眼见着唐夫人她已经基本是没救了，但是她腹中孩子气息尚存哪！要是什么都不做，就这么耗下去的话，那……那只怕他们母子要一道……去了。这位夫人，您就不想为您的女儿留存一丝血脉吗？”
“你是想要问我，保大？亦或者是保小？”
王稳婆还是很能审时度势的，在唐敬言转头问她的时候，她一脸遗憾地点了点头，神情和动作都颇为沉重。
“那你问。”
王稳婆有些不解，唐敬言刚才明明都把问题说出来了，却为什么还要她再说一遍？但依旧开了口，“现在的情况，唐夫人和孩子只能保住一个，您得尽快做选择了，不然耽搁得久了，恐怕一个都保不住了。”
“敬言！”季敏冲着唐敬言狠命摇了摇头，她觉得还远没有到这样残忍选择的时候。
“只能保一个么？那我要保大的。”
王稳婆做了许多年的稳婆，去过很多人家接生，夜路走多了都会遇到鬼，接生接多了，大人和孩子二选一的情况自然也是遇到了好些的。不过绝大多数时候，王稳婆其实在发问的同时或者发问之前，就已经提前预料到了会听到的答案。
“孩子。”几乎所有人都给出这样的答案。
当然，也不乏夫妻情深的情况。但怀胎十月的女子是在哪儿生产的呢？婆家。
两户人家联姻，结的是秦晋之好。但说到底，终究还是为了传宗接代。为了一个外姓人断送自家直系后代的性命？只怕没有一家的长辈会有这样大度的觉悟，他们只知道百善孝为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所以……即便女子的夫君情深似海，却终究也要选择听从家中长辈之命，为做一个家族之中的孝顺子孙，放弃曾经允诺过要白首偕老的妻子的命，保全自己的骨肉。
“老身也知道这个选择很难。但是唐夫人若是清醒的话，肯定也会和您做一样的选择的，这世上所有的娘亲都愿意为了自己的亲骨肉放弃性命……”
因为太过肯定自己的答案，所以王稳婆甚至都没有认真听唐敬言究竟回答了什么，就已经自顾自地开始说起了她曾说过很多遍的话，直到迟钝地反应了过来唐敬言刚才说的话，她才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唐大人您刚才说什么？”
“我说，放弃孩子，保住大人。”
清楚明白地听见唐敬言的选择之后，王稳婆的眼睛像见了鬼一样瞪得老大，眼角的皱纹瞧着都平整了不少。
柳欣妍‘站’在唐敬言跟前，不停地摇头，王稳婆的那句话说的是对的，她确实愿意为了韬韬放弃自己的性命。她死过，不惧再死一回，她活了两辈子，加起来的时间，虽不及那些个长寿的人，但也已经足够。
有生之年，她见识过这世间的美好，也经历过这世间的残酷，面前的男人，她恨过，爱着……上辈子她是有遗憾的，因为没能为他留下一儿半女。这辈子就算是没有了吧，她离开了，但会留下韬韬陪着他。
如果她的重生，就是为了能将韬韬带到这个人世间，那么她即便要面对死亡也甘之如饴。
虽然……很不舍，因为和他相守的时间实在太短，因为不能陪着孩子长大。
于王稳婆而言，保住孩子要比保住大人容易得多，因为保住孩子的事她常做，而保住大人的法子她虽然知道，但没有具体操作过。
“唐大人，是这样的。老身只怕要和您解释一下……”接下来的时间里，王稳婆开始描述所谓的保住大人和保住孩子分别是什么样的做法。她先说的是她更倾向的保住孩子的做法。
“唐夫人这会儿昏迷不醒，没法自己分娩，但她已经破水了，如果不尽快把孩子弄出来，孩子只怕会憋死在她肚子里头。这样的时候呢，老身只能直接把手……伸进去，直接把孩子拽出来。如果孩子胎位正而且不大的话，那母子平安也不是不可能的，但如果孩子过大或者胎位不正的话，那老身就只能先剪上几刀，再把孩子拉出来，但这这样的情况下，往往容易大出血。”
其实王稳婆试过最直接最快的方法，直接用刀划来产妇的肚子，然后直接将孩子抱出来。但柳欣妍的亲娘就站在一旁，王稳婆就算有贼心也没这个贼胆。她就怕她还没来得及对柳欣妍动手，季敏就已经对她动手了。她虽然想挣银子，但从来不会主动将自己置于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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