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没有听到谢珏的回话,苏月不觉又抬起了头朝他看去。
此时两人已经走出了望月堂会客用的厅堂,正走在通向心月堂的长廊上,一阵冷风迎面吹来,带了嗖嗖的凉意。
谢珏急走一步,侧身回转,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风,低头,将苏月披风上的兜帽给她带上。
“此人,我倒是也听皇帝说过。”看着苏月那有些不解的眼神,谢珏思忖片刻后道:“只是,他是云尚书之子,而云尚书暗地里跟君九翊有来往,我有些拿不准。”
绝对不是因为他打过你的主意才故意去忽视他的……
云尚书和君九翊?
苏月不觉楞了一下。
上辈子,云尚书可没有和君九翊混在一起……
“不过,月儿说的对,他于政事上的确是有一手,我会找机会和他见上一面。”谢珏手背轻触了一下苏月的脸颊,转身,牵着苏月的手继续往心月堂走。
走了几步,谢珏又站住了,看着从廊柱后面走出来的唐冰道:“怎么就起来了?不是让你多休息几日?”
唐冰淡声道:“师傅说,也是要走动走动才好。”
“三爷!”苏月瞪着眼睛紧握了一下谢珏的手。
你果然知道!
谢珏脸上拂过讪色,等唐冰退后两步之后,拉着苏月紧走几步,方低声道:“月儿,我冤枉啊!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混蛋,一点风声都不透露,在他新婚之夜和苏月两人正大战之时,单独找了古公公,就给自己咔嚓了!
等他收到户部失火的消息准备出门然后想交代他看守好王府之时,古公公才告诉他说唐冰已经成了太监,而且正在昏迷之中。
他也好郁闷的好吧!
好好的一个兄弟,好好的一个侍卫队长,最得力的左膀(右臂是谢七),就这么成了公公……
他怎么就没有在唐冰推辞参军之位反而让他留下大总管之位的时候发觉这家伙的心思呢?
一定是苏月在宫中的那次让他下的决心……
可就是知道如此,他才更不舒服……
是他的力量不够,才让他的月儿遭受那些危险,才让他的兄弟不惜自残身体去保护他的命。
也是因为如此,这些日子他才有些钻了牛角尖。
若不是今日傅家人那般说话让他起了警惕之心,差一点,他还真的想将那些人全部杀个干净。
不过,只怕也是因为他表现出来如此,才让傅家和牛大人纪大学士那些人认为,他真的会那么做,也认为就算他那么做了也有手段来收拾。
可是,他没有,他并没有办法来收拾那种残局。
他手下并没有什么能吏,也没有足够的知道根底和能力的官员,一旦他真的那么做了,那么朝廷就会出现真空,民政会全部乱掉。
现在正是秋税秋粮收缴的关键时刻,这个时候朝廷一乱,国家就会乱,其后果不会比边关失守轻。
月儿说的对,云轻鸿,他得用。
还有那些低级官吏们,户部的账可以暂缓查,他首先得去查人,查探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能用。
嗯,先从账目做得最漂亮的人开始查。
见谢珏说了一句后,那眼神有些飘,明显是走神了,苏月也不催他,站在那等他想完事。
“主子,此处是风口。”唐冰在后面凉凉的道。
谢珏一怔,回头瞪他,又瞅了一下他那身太监官服,抽了下眼角,拉着苏月的手继续走,口中问道:“你让陈掌柜来可是有事?”
记得前几日苏月便叫过几个管事过来,因为她出嫁之后,那些嫁妆铺子也属于王府覆盖之下,有些税可以免,有些事倒是要注意一下,所以当时叫了那些管事过来交代。
怎么还有事没有处理完?
“安三姑娘说,她和姜将军成亲后便会一同去往风城,那里伤兵多,想多带点好药。”苏月回道:“陈大掌柜那已经出来了一批金创药和冻疮药,我让陈大掌柜统计一下,看看能带多少,还有,能否再做一些别的成药,一起让安三姑娘带过去,这些,便算作我和容蓉给安三姑娘的添妆了。”
“你们两这手笔,可够大。”谢珏笑道。
对于现在的边城来说,这些药只怕比钱更重要,作为安三姑娘的嫁妆带过去,安三在边城一发放,那么立刻可以收拢军心,对风城的守卫来说,可比城墙更坚固。
只不过,这法子十有八九是苏月提出来的。
我的月儿,就是最聪明最善良的!
苏月笑了下道:“我也就只能如此了,旁的我也帮不了。”
想想上辈子,赵皓和安三姑娘在城墙上血战,她一点武功都没,打仗是压根帮不上,能做的就是尽量筹集粮食药品,以供后援。
说起来,当时云轻鸿的作用都比她大。
想到云轻鸿,苏月不觉往谢珏斜飘了一眼。
谢珏却是会错了意,放开了她的手,直接揽住了她的腰,侧身给她挡住凉风,道:“我知道,若是,若是她们约你出去玩,你便去就是。”
安三姑娘马上要走了,这一走,两人只怕有些日子见不到,苏月想多和她见面,完全可以理解。
苏月愣了一下道:“我可以去?”
容蓉说过,想趁着安三还在,大家去常宁伯府庆祝一下,毕竟常宁伯府一下定了两个姑娘,可也是大喜事。
“可以。”谢珏回头看了唐冰一眼道:“带上他便是。”
唐冰微微低头回了一个非常正式的,掌事太监应该回的礼。
谢珏闭了下眼,决定不跟他计较,转回头道:“你是王妃,若是有不长眼的,直接让他揍就行了。”
苏月回头看了唐冰一眼,心里一涩,轻道了声好。
“主子!”刚走到长廊出口,身后传来车凌一声唤,随后便是急促的脚步声。
谢珏眉头轻蹙了一下,停了下来。
车凌跑到两人跟前,先对苏月施了一礼,才对谢珏道:“主子,向帆送了一样东西来。”
“向帆?”谢珏顿了一下后道:“何物?”
向帆不是那个开低档首饰铺的嘛?
车凌从袖中掏了一个小册子出来递给谢珏,道:“向帆的夫人原是泉州知府嫡女的丫鬟,那位嫡女是海侍郎的儿媳妇,这东西,是海侍郎被抄家前,由那嫡女的丫鬟送给向帆夫人的,只是在知道海侍郎被抓后,向帆怕这东西会影响到主子,便没敢送,只是花了些钱去看那嫡女,今儿去看的时候,那嫡女说,一定要交这个册子给主子,说是能帮主子的,他才送了过来。”
谢珏听他说话之时,已经打开册子翻了起来,待他说完,也已经匆匆翻完,沉声道:“的确有用,这个是海家那黑心粮店缺失的那个账册,按照这个上面的数目,海家粮店的进粮数量就可以跟工部劳役粮仓缺失的数量对上,这是给海家定罪的证据!”
大理寺邵大人手上有他提供的证据,也有常宁伯搜查过去的账本,还有刑宫审讯出来的口供。
但是所有的证据和口供却有一个缺口,那便是粮食的来源。
就算知道海家那粮食是从官仓里弄出来的,但是那个相关人员早就被灭口了,账本也丢失了,这个对不上,所有的人证物证便无法完全合上。
而海侍郎和通敌案还有户部贪污大案并无关,就那个修河堤的贪污案件,现在也还没有完全的铁证。
要像对待郑家一样直接将他们砍头,还真不行。
不过现在,黑心粮店的案子,他是跑不掉了。
“三爷。”苏月轻唤了一声。
谢珏回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拿着小册子在手上拍了下,对唐冰道:“让人去请邵大人过府一趟。”
等唐冰转身去吩咐侍卫,谢珏对车凌道:“你跟向帆说,去找能替那嫡女做主的人,想个由头告那海侍郎的儿子,要求跟海家和离,最好赶在宣判之前,和离出来。”
车凌应了一声,掉头就走。
“等等。”苏月唤了一声后,对谢珏道:“三爷,我想起一件事,如今大家都心慌慌,恶意的揣测不少,那是不知道厉害,可否让车大哥找人去说书,将边军大战的艰辛和英勇说出去,让京城人都知道,就是因为那些贪官,差点我们大宋便国破家灭!”
谢珏的眼睛一亮,道:“不错,车凌此事不能停,那谁,那安家和姜家的婚事,啊,你知道了吧!”
早在赵皓回京之后,他便让车凌开始散布这些消息,只是随后他行聘礼,苏月送嫁,再两人成亲,又是郑家之事,查账,那京城人的八卦都被吸引了去,这个事倒是被耽搁了下来。
那个安三姑娘不是和平民出身的姜将军定了亲嘛?这伯府老姑娘嫁穷家小子可也是大八卦,正好可以借着安姜的婚事重新宣扬一下边关大战的艰辛,倒是可以预先打下舆论的底子。
“是,属下这就去做。”车凌对苏月再拱手一礼后,转身便往外面跑。
“车大哥,你和我们一起吃完饭再去啊。”苏月跟着后面叫了一声。
车凌却是跑得更快了些。
心道,我的个姑娘哎,你难道不知道对于我们家这位王爷来说,跟你一起用膳可是天大的事,谁敢打搅,那可是……比死更难受的罪!
这今儿中午被耽搁了,安三姑娘的婚事就要传遍整个京城了,那容蓉只怕也跑不了什么好。
我可没那个胆子!
当日晚间,谢珏见过邵正卿后便出去了,直到子夜才回来。
随后几日,谢珏又是早出晚归,期间还进宫了两次,只午膳和晚膳却是一定要回来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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