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霍禹极为不满。
“稚儿,你怎么能让那个许平君当皇后?”
“你难道不知道你成君姨娘也想要当上皇后吗?”
“娘知道这件事情,都要骂死我了!”
上官稚儿安静地看着面前咆哮不止的霍禹,淡淡开口道:
“霍禹,我乃大汉太皇太后。在我面前注意你的态度,别摆什么舅舅的架子。”
“否则,我会告知大司马,让他来处置你。”
霍禹身体一颤,气焰顿消,语气立刻就变得委婉:
“太皇太后,臣的意思是,那许平君只不过是一个暴室啬夫之女,何德何能成为大汉皇后呢?”
上官稚儿叹了一口气,道:
“舅舅,你是不是忘了当年卫氏和霍氏的出身?”
“若没有当过马奴的卫青大将军,还有小吏私生子出身的冠军侯霍去病,霍氏又哪里来如今权倾朝野的风光呢?”
“许广汉当年也是昌邑王的郎中,还当过宦者丞,因为犯错才被贬为暴室啬夫。”
“若论家世学识,许家比起当年的马奴卫家、小吏霍家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许平君我也是见过的,她知书达理,温婉可人,很适合母仪天下。”
“回去告诉外祖母,我很喜欢许平君。霍成君姨娘可以嫁进宫里来,但皇后的位置就不要再想了。”
霍禹脸色极为难看。
作为舅舅,竟然被侄女指着鼻子痛骂了一通,而且碍于身份都没办法还嘴!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上官稚儿脸色不变,直到霍禹离开后,才叹了一口气。
“当年你们将我送入宫中,又何尝考虑过我的感受呢?”
六岁。
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就被迫离开自己的父母,来到这冰冷、没有任何人情味的皇宫中,当上了皇后。
有上官家和霍家的滔天权势,没有任何人敢得罪她,但也没有任何人敢成为她的朋友。
六岁的小女孩,就这样孤独地成长,渐渐成为少女。
少女怀春。
她本想试着去侍奉从六岁起就已经是她无可争议夫君的刘弗陵,想要收获一份美满的、琴瑟和谐的爱情。
但得到的却是刘弗陵无尽的嫌弃。
她看着刘弗陵和其他女人寻欢作乐,可当她出现的时候,刘弗陵甚至连碰她一下都不愿意!
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更没有爱情。
只有冷冰冰的宫殿,毕恭毕敬却从来不会、也不敢多说一句话的下人们。
这样的生活让她无数次地想过死亡。
可她连死都不行。
她恳求外祖父霍光,想办法让刘弗陵废掉她,她希望离开这死气沉沉的宫殿,去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
但霍光不同意,霍家所有人都不允许。
她仅剩的亲人们需要她在皇宫里当这个皇后,需要她来帮助霍家维持住除掉上官桀和桑弘羊之后到手的滔天权势。
至于她的感受,谁会在意呢?
死亡没有找上她,却找到了刘弗陵。
这个名义上的丈夫死了,她其实并没有多少伤感,反而觉得解脱了。
她从小接受的道德教育和来自大家闺秀的矜持,让她从来没想过偷偷找个情人。
她觉得,爱情也就那么回事吧。
有没有,都一样。
直到她看到了刘病已和许成君。
她终于明白,原来爱情是这个样子的。
一个心甘情愿当傀儡的皇帝,却愿意为了爱情,冒着失去皇位的风险,顶撞霍家也要将许平君册封为皇后。
刘病已明明知道她是霍光的外孙女,但为了那一丝希望,他选择了向她下跪恳求。
男儿膝下有黄金啊!
他就那么毕恭毕敬地跪在了上官稚儿的面前。
抛掉一个男人,一个大汉皇帝的颜面。
只为了他最心爱的女人不受委屈。
上官稚儿被这份爱情打动了。
爱情、亲情、友情,这些东西从来没有在上官稚儿的人生中出现过。
她又怎么忍心去破坏别人的感情呢?
“霍家从皇帝手中拿到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
“该知足了。”
上官稚儿平静地自言自语了两句,然后站了起来。
“摆驾椒房殿,老妇要去看看皇后,还有老妇的刘奭乖孙。”
一旁的女官赶忙恭敬道:
“唯!”
上官稚儿离开冰冷的宫殿,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小刘奭的样子。
胖乎乎的,可可爱爱,一双小手的肉嫩嫩白白像莲藕一样一节节的,笑起来眼睛会眯成月牙儿一样,特别讨喜。
孩子啊,我不是你真正的祖母,我连当一个母亲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都没有体验过。
但有我在,你和你娘一定会开开心心的。
我没有幸福过,可我也不会让那些曾经破坏了我幸福的人,再来破坏你和爹娘的幸福。
上官稚儿面带微笑,登上了专属于太皇太后的车驾。
诸多宫女太监前呼后拥,簇拥着车驾朝椒房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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