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深冬,长江以南湿冷地区的冬日让人由内而外的感到冰冷,尤其是在夜晚。
屋内没有碳火炉,曲绫早早上了榻。
入梦前,窗外狂风大作,还隐约掺杂着树叶簌簌作响的声音。
曲绫蜷缩在棉被里,喃喃了句“晦气,又要下雨了”,吧唧几下嘴巴,翻了个身继续睡。
睡到半夜,天际忽然传来轰隆隆的一声,不多时房顶上便传来了雨打落在瓦片上的声音。
许是少了萧璟月这么个人形大暖炉在身侧,曲绫一直都睡不安稳,心里头老觉得缺了点儿什么似的。
轰隆隆的雷声一响,立即就被吵醒了。
曲绫睡眼惺忪的转过身,朝窗户的方向看了眼。
窗户关着,看起来不会有被吹开的趋势。
曲绫收回目光,打了个哈欠,扯了扯被子,神经质似的在榻上来回滚了几下,将自己裹成了一个蝉蛹。
重伤一场,即便仗着年轻,身子也到底不如从前了,睡了大半夜手脚都还不暖和。
年轻的时候就这样,年老了还不知道该怎么呢。
曲绫正胡思乱想着,窗户突然发出极其细微的“吱呀”声。
下一刻,掺杂着雨水的寒风从窗外涌了进来。
曲绫被冻得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几乎将整个脑袋都埋在了被窝里。
幸好她睡觉前没摘下帽子,不然明天非得生病不可。
窗户自动打开,无外乎两个原因:风吹,人为。
忽的,一道极轻的脚步声传入耳中。
曲绫身子蓦地一僵,浑身警惕的绷起,攥着被子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外头雷声大,雨声也大,这会儿她能听得到,估摸着那脚步声已经离床榻很近了。
曲绫紧张之余,没忘飞快的转动脑子思索对策。
她身上没带什么利器,浑身上下唯一有攻击力的,就是藏在她怀里和她一起困境的那三只小东西了。
啊,对了。
她怎么就忘了,她怀里还有两个小伙伴呢。
曲绫的手不动声色的往怀里探了探,将血蜘蛛摸了出来。
黑暗之中,常人难以视物,更何况是这么小的东西。
曲绫目光微闪,冲着血蜘蛛勾了勾食指。
血蜘蛛如通人性,看明白了她的意思一般,突然吐了几节如银针一般长的蜘蛛丝出来。
普通蜘蛛吐出来的丝顶多能缠缠苍蝇蚊虫或是恶心恶心人,血蜘蛛吐出来的丝却坚韧非常,若是使用这些蜘蛛丝的人动作够迅速,使力得当,这些短短的丝完全能当作银针使用,还自带剧毒,完全省去了抹药的功夫。
萧璟月第一次在曲绫面前蛊发时,曲绫就以血蜘蛛的丝做针刺入他体内以毒攻毒过。
曲绫收起那几根蜘蛛丝,又冲着血蜘蛛打了个手势。
血蜘蛛悄无声息的爬出被窝,朝榻旁站着的那人脚边爬去。
几乎是在血蜘蛛在那人脚边站定之际,那人也在榻边站定了。
藏在被窝下的曲绫看似淡定,实际上心里头慌得不得了,紧张得手心都快出汗了。
她不仅听到那道脚步声在自己身旁顿住,还察觉到那人似乎朝她凑了过来。
外头的雷声为暴雨助威似的,还在轰隆轰隆的响个不停。
也不知道外面有没有什么人守着,更不知道她的尖叫声能不能穿破那暴雨雷鸣之声。
曲绫自我催眠了小片刻,趁着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醒了,倏地坐起身。
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两指紧捏着几根蜘蛛丝,朝那人狠狠的飞掷过去。
然——
还是慢了一步。
手才扬至半空中,就被那人扣住了手腕。
曲绫心中一慌,正要伸脚去踹,那人突然开口了。
“阿绫,是我。”
温润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曲绫动作蓦地一顿。
惊喜来得太快。
曲绫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缓缓的放下手,倾身过去,想要看清那人的面容。
习武之人的视力总会更好一些,慕容宴见状,主动将脸凑了过去。
直至凑到约莫两掌宽的距离,方才停止继续靠近。
曲绫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温润俊逸的面容,眨了眨眼,突然有种如在梦中的感觉。
慕容宴忽然低笑了声,执起她的手,将血蜘蛛交还给她,低低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先随我们离开。”
曲绫茫然了一瞬,率先想到的是:怪不得血蜘蛛这么乖,原来来者是慕容宴。
而后才是:“先随我们离开”,我们,除了慕容宴还有谁?
慕容宴却没有立即解释,蹲身将甩得东一只西一只的鞋子捡回曲绫面前。
曲绫没有再多说什么,三下两下穿好鞋子,收拾好自己的包袱,随慕容宴一道穿窗而出。
雨势很大,还未踏出窗户时,便觉有雨水打落在身上。
刚钻出窗户,迎面打来的就是冷风冷雨,一点儿都不含糊。
不过,天气虽恶劣,却恰好给了慕容宴潜入府衙将人带走的“天时”。
慕容宴顿了顿,突然脱下身上湿了一大半的外袍,将曲绫整个人罩在里头。
“慕容……”曲绫欲要将他的外袍扯下来。
慕容宴按住她的手,压低声音道:“你身子不比我,当心着凉了。”
曲绫还与再说,慕容宴却已经搂住她,从大雨中穿了出去。
裹在她身上的外袍因为湿了的缘故,并不暖活,也挡不了风雨,仅仅只能做心灵安慰用。
两人才在雨中穿梭那么一小会儿,曲绫就冻得浑身发抖,脸色发起唇瓣发紫。
也幸好路段不算太远,两人躲过重重的巡卫后,成功的离开了府衙。
一身蓑衣的楚禹早已在驾着马车在府衙外头候着了。
远远的瞧见两人回来,立即跳下马车,打开车厢的门。
慕容宴将冻得瑟瑟发抖的曲绫弄了上去,顺手把套在她身上那件湿透的外袍取了下来。
慕容宴心细,早已在车厢内弄了个小炭炉,此时车厢内暖烘烘的。
冻得浑身上下都快没知觉的曲绫刚一钻进去,差点儿暖出一泡眼泪。
靠着车厢壁坐下那刻,她紧绷的身子,终于得以放松,露出一抹死里逃生般的笑容。
“喝口暖暖身子。”
慕容宴说罢,将一壶黄酒塞进曲绫手里,关上车厢的门,与楚禹一同坐在外面迎着风雨赶马。
马车来时悄无声息,离开时也悄无声息,没有惊动府衙中的任何一个人。
谁也不知道,就在曲绫离开不久,一抹身影如鬼魅般潜入了先前曲绫所待的那个卧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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