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慕莲已是第四日,明日便是回程,而这一日,锦溪国内大搞庆典,为庆贺太子回宫。
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也停了,明明是刚过清明时节,大街小巷纷纷挂起了红灯笼,炮竹响动天地,好似迎亲一样热闹,小孩子们戴着大头娃娃,跟随着舞狮的队伍奔跑,踩着高跷穿着戏服的人走得大摇大摆,站在客栈阁楼上的小孩们嬉戏的看着他们走过,胤秋带着梓奎坐在十六人大轿上游走,华贵的服饰耀眼夺目,聚集而来的百姓沿着大街纷纷下跪。
难得悠闲的继风带着崆锦到处游玩。
“锦,你看,这对玉佩很特别。”继风停在卖挂饰的档口前。
“这位公子真有眼光,这可是同心结玉佩,不管是夫妻还是情人,戴了准能永结同心。”卖挂饰的妇人啧啧称赞。
“那我买下了。”继风直接掏出一锭银子,将挂在架上的一对玉佩收为己有,“娘子,我们一人一块,来,相公给你戴上。”
“无聊。”崆锦看了继风一眼,别扭的转身走了。
“别走嘛,还没戴上。”继风追赶过去,闹了好一阵子才让崆锦乖乖的停下来,蹲下身子将玉佩挂在崆锦的腰间,继风起身吻了吻她的唇,“这对玉佩,算是我们的定情信物,不准你弄不见,我要你戴一辈子。”
“要是你先弄不见了呢?”
“那我就让你惩罚一辈子,可好。”
崆锦抿抿嘴笑了笑,两人挽着手继续游玩。
日落西山,锦溪的大街小巷纷纷点起了灯笼,喜庆的好像是在过年,拿着烟花的孩子们追逐着奔跑,开店的人吆喝着,一些早市的商贩已经关了铺门,阁楼上飘渺的琴音在轻纱罗帐中散开,古色古香的石板桥被熙攘的人群踏过,远处柳树下的大湖畔飘飘浮着晕黄的水灯,崆锦看着这样的景象出了神,蓦然转身才发现身旁的人已经不见了。
“继风?”崆锦折回去寻找继风,熙攘的人群不断从身边擦肩而过,明明就在身旁却感受不到他已经不见了,崆锦有些担心和自责,加快脚步的往回走,逆向而来的人群像一股浪流,直到身后传来一阵抓力,紧紧的拽住她的手腕,往回一拉,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跌进宽大的怀抱里。
“干嘛往回走?在找我?”
“你刚才去哪里了?”
“看到一个漂亮的姑娘,去搭讪了。”继风嬉皮笑脸的瞟向人群,故意逗逗崆锦,最直接的下场就是被踩了一脚,抛在后面,“我说笑的,你踩得我好痛啊,喂,真的不理我啊。”
嗖一声,绚丽的烟花在夜幕绽放如花,紧接着飞上夜空的烟花如一场盛世烟雨,将璀璨艳丽的光芒笼罩了整个国度。
快跑上来的继风趁崆锦不注意横抱起她,踏过高楼上的各大瓦顶,飞落在最高的阁楼顶上,不远处的烟花缤纷散开,在喧嚣声中寂然绽放。
“我刚才,去找人放烟花,想给你个惊喜。”
“你向来都是有惊无喜,不过。”崆锦靠在继风身边,望着整片夜幕下璀璨的光芒,嗤笑,“这次,算惊喜。”
“那,既然惊喜,我们是不是应该……嗯?”继风坏坏的挑挑崆锦的下巴,笑了笑。
“你脑子里除了那些事还能想一下其他事情吗?”崆锦避开继风的吻,“明天还要赶回慕莲国,不想太累。”
“逗你玩的,我们一边看烟花一边聊天吧,好像好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说说话了。”
两人靠着肩坐在瓦片上聊天,继风说,等推翻黎傅之后,他打算把幽邬建成世外桃源,没事的时候他们就去那里游玩,等老了的时候,他们就在那里安度晚年,再也不管世间的喧嚣,闲暇的时候一起赏花、钓鱼、下棋、品茶,这等逍遥的日子最是舒畅。
继风搂着崆锦的腰轻浮的笑着,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看着对方变老变丑,那一定很有趣。
崆锦却说,才不要变老变丑,万一有一天你觉得我变丑了,再也不爱我了,怎么办,继风宠溺的握过她的手放在心口上,那一天不会到来的,因为我会在那之前变老变丑,那时候,你也不可以嫌弃我。
崆锦噗嗤的笑了,突然想起继风扮女人的模样,恐怕就算他老了也没有扮女人那么惊心骇目。
“你笑什么?”
“街上真热闹。”
“你完全没有在回答我的问题吧。”
“这烟花真好看。”
“……”
空寂的深宫大院,水榭亭上独立的身影,远处氤氲的雾气覆盖着荷花摇曳的身姿,水下锦鲤浅游,微波荡漾,鸟鸣入耳,阵阵清幽,宫纱下时隐时现的红梅高傲妖艳,徐徐清风吹散半披的发,沉默如雨寂寞如烟,如此萧条。
梓奎是锦溪国太子的事情已经传了回来,梓奎离开也成了不可逆转的事实。
原来,梓奎是太子,原来,连纪一直藏匿在宫里的质子,就在自己身边,跟随了自己20年,连纪,居然连自己的儿子都隐瞒了,还真是老谋深算。
黎傅下睨着荷花池下游动的锦鲤,轻叹,走了也罢,该走的,都走吧。
“云儿为什么不在宫中,你把她带去哪里了!”白衣拖过纤尘不染的水廊,静立在黎傅身后,“我说过我会回来,你为什么……”
“瑾儿带她走了。”简单的一句话,崆锦顿时哑口无言,他知道了,瑾儿和云凌的事情?
“湘凝进宫之前就已经有心上人,她进宫成了我的妃子,我却不曾爱她,所以,她用一个秘密,和我交换自由。”黎傅转身看着崆锦轻笑,“她告诉了我,云儿和瑾儿的事情,因为她目睹了。”
“以你的性格,为什么不杀了瑾儿。”
“我曾经以为,云儿可以替补我心里空缺的那一块亲情,可她爱我,而我,不爱她。”落寞的眼神坠入崆锦的眼泊,“我让瑾儿带云儿走,永远不要再出现,这样,所有好和不好的记忆都会随时间被湮没。”
“黎傅,有时候,我很想从你身边逃脱,可有时候,却不想看到你一个人如此落寞,你总是给人忽远忽近的感觉,很真实,又很虚无。”
“为什么你要护着云儿,你们什么关系?”突然跳跃的话题让崆锦一愣,转而微微一笑。
“记得你跟我说过你杀了皇妹的母妃吗,会后悔的事情,我不希望你重蹈覆辙。”
“你是在意我,怕我难过?”黎傅轻轻皱眉,一丝疑惑,崆锦笑而不语,转身离开,云凌和瑾儿安全的离开了皇宫,她没有了其他顾虑,可是,突然之间,崆锦却不知道留还是走,理清所有一切的事情,她对付黎傅唯一的理由只剩下继风。
黎傅伤害过很多人,却愿意为了崆锦连命都不要,有时候崆锦根本理解不了黎傅的所作所为,他不像继风,从一开始就把所有的事情查得一清二楚,他不是糊涂的人,却总做一些让人难以分析的事情,他甚至从来不怀疑崆锦的身份,似乎他的世界里只有信和不信,背叛和不背叛,极端的温柔和极端的残暴。
如果没有遇到继风,如果没有先爱上继风,会不会早已经被这样一个自大的男人征服?只是很多时候,不存在如果……
本就沉寂寂寥的宫中,少了曾经爱胡闹的云妃,变得更加无趣,入宫一年多的凝妃和贬为宫女的玉妃都相继离开了深宫,也并没有留下一儿半女,黎傅依旧是孤寡的君王。身为药师的瑾儿不在了,御药房新入了一名药师,一个被大火毁容的中年男子,由他负责颜夕的汤药。
梓奎不在宫中,许多事务黎傅不得不亲自处理,而不屑这些的他,任由寝宫的奏折堆积如山。
崆锦在御花园赏花的时候,黎傅走了过来,他没有再摘花,只是看着崆锦,一脸孤寂的笑容,他说,人如果拥有的太多,就会觉得落寞,可想着什么都没有,却又无法忍受,所以,人都是自甘落寞的存在。
崆锦浅浅一笑,问他,你觉得怎样才不会落寞?
黎傅不说话,看了崆锦一眼,转身离去,当崆锦追过去的时候,他停在了荷花池边,静静的伫立在习习微风中,崆锦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这次回宫他变了,变得不太爱接触人,变得更加沉默,越发的喜欢说一些奇怪的话。
那一天,黎傅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如果我不要这天下了,我只要你,你肯跟我走吗?”
这次轮到崆锦沉默了,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就像她没有想过云凌是被黎傅救了一样,可如果是继风问,她的答案一定是肯定的,因为她爱继风。
黎傅突然纵声大笑,“这么会有那么好笑的假设,有了这天下,难道还怕你不肯留吗。”
扬长而去的背影让人莫名的不安,一阵风席卷了地上散落的花瓣,落在氤氲着雾气的水面,荡开一层层涟漪,远处的楼阁上,成双的背影静静的眺望着他们。
颜夕看着柒诺的侧脸万分犹豫,若告诉柒诺,黎傅是他的骨肉,站在继风那边的他一定会反戈,这样一来,黎傅和柒诺都会要继风死,可如果什么都不说,最后会演变成什么样子,颜夕真的预测不到,手心手背都是肉,这样两难的境地该如何抉择?
千寒说的没错,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黎傅是鱼,而继风和柒诺则是熊掌,不管舍弃哪一方,都会心疼,到底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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