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婚期敲响了陌何小镇的锣鼓,满大街的鞭炮铺了一地红妆,镇长让继风和若玄带着花轿前来,凤冠霞帔的若溪被镇长牵着送到了他们面前,继风揭开轿帘,让若溪坐进去,若玄吆喝了一声起轿,迎亲的队伍扛起了花轿,敲锣打鼓的声音顿时响起,迎亲队伍绕着陌何小镇的大街绕了一个大圈,让所有人都知道今天镇长的女儿出嫁了。
坐在马上走在花轿前面的继风看着鲜红的大街,满地红妆,锣鼓号角在耳边嗡嗡嗡的响着,就像记忆里存在过这样的画面,继风猛然回过头看着花轿,四周围似乎都变了模样,花轿上红纱帘子,女子一身红装,轻薄的红纱头盖若隐若现的透出女子倾世容颜,阁楼上看热闹的人们熙熙攘攘,红妆十里,一对孪生兄弟正和一个年纪尚小的姑娘说说笑笑,继风想要伸手去揭开女子轻薄的红纱头盖,一个洪亮的声音却割断了所有思绪。
“落轿——”若玄吆喝着,已经走了一圈的迎亲队伍再次停在了镇长家门口,陌何小镇是那么小,小的连记忆的路线都来不及走完就回到原点,若玄见继风没反应急忙扯了扯他的衣袂,“海赐,到了,下来扶溪儿进去拜堂!”
“哦哦。”顿了顿的继风急忙胯下马,扶着若溪在簇拥下走进了厅堂,可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那隆重的迎亲画面,还没来得及深度回忆,若玄就已经往他的手里塞了三炷香,让他和若溪进香。
“跪,献香。”若玄洪亮的声音回荡在这布满相邻的厅堂内,并不知道这些习俗的继风几乎是被娶妻,被催促着跪下来献香,然后被若玄拉着站起来。
“现在开始拜堂成亲!”若玄似乎比继风还着急娶若溪,急忙的一个步骤接一个步骤的吆喝,“一拜天地——”
两人牵着红绣球面朝门口,一鞠躬,一阵风袭来,带着一股清香,跨入门槛的白裙女子直直撞入抬起头的继风眼中,她依旧白纱遮面,一袭轻纱白裙,长发微绾,眉目含情。
突然寂静的婚礼让人忘了下一步该如何走,崆锦直径朝着继风走去。
“你怎么来了?”
“你娶妻,我怎能不来。”
“我……”继风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一直停顿在我字上,直到被身前的人打断。
“我曾经想忘记过去,想重新开始,可是,一个人的过去是没办法抛弃的,我很软弱,很害怕,我在逃避,骗自己我们已经结束,可从你坠入大海的那一刻,我就明白,如果没有你,我的生命会变得多么苍白无力。”戴着面纱的女子眸光似水,仿若看尽一世浮沉终归寂静的忧伤,一身新郎红装的继风神色复杂的看着她,站在身旁头盖红披的新娘还牵着红绣球的另一端,已经着急的在紧握手中的红布,害怕发生意外,厅堂内的乡亲父老等待着婚礼继续进行,若玄本想站出来赶走崆锦,崆锦却突然伸手,缓缓地揭下遮了半张脸的面纱,面纱轻落,顺着风飘走,这样的一幕让所有的人都愕然了,女子清澈的眼眸下,一张被利器所伤,留下斑驳痕迹的脸显得异常恐怖,但却被倾城一笑冲淡,化为了凝固着的悲伤和柔情,像转瞬即逝的昙花。
“你的脸?”心情有些凌乱的新郎伸手想要触碰容貌惊人的女子,看到这样的脸,他的心莫名的疼了起来,伤痕没有好之前一定很疼吧。
“柒诺说,唯一能让所有人都不再争夺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毁了我的脸,现在的我很丑,丑的连街上的乞丐都比不上,也没有资格再说爱你,如果留在陌何小镇能让你开心快乐,那么我愿意成全你,祝你幸福。”一只带着体温的玉玦被崆锦送入了继风的掌心,“这个,送给你的新娘,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说完这一切的崆锦缓缓的转身,仿佛用尽了一辈子的力气,独自迈出红门槛。
继风想追出去,可是看着手里温热的玉玦,他却无论如何也移不开脚步,只有颤栗,任由眼泪一滴滴的淌落,就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海赐,海赐,赶紧接着拜堂啊,愣在那里做什么?”若玄催促着继风,将他转个身面向镇长,“二拜高堂——”
继风懵懵懂懂的朝着镇长一鞠躬,心已不在此的转过身面向若溪。
“夫妻对拜——”
这一次,继风没有鞠躬,只有若溪一人鞠躬的婚礼上引起了议论。
“怎么回事,新郎官怎么不鞠躬了。”
“是不是刚才来的那个女子跟他有过节?”
“这都在拜堂了打算闹哪出?”
“……”
……
突然松开红绣球,继风说不清此刻的心情,直奔门外跑,感受到身前的人已经要离开,若溪快速的掀开红盖头,冲着那抹背影大喊。
“海赐,你去哪里!你回来!”新人新娘都相继跑了出去,留下一群乡亲邻里,镇长和若玄也不明所以,尾随在后面追了出去,一大伙人跟着他们在后面追。
继风握着手中的玉玦一路跑到药谷,崆锦早已经不在这里,木屋上空无一人,她留了一把横琴在石桌上,继风仔细的看着檀木做的琴身,那里刻着两句话——
目空世间繁花似锦,与君长奏继风之弦。
“她走了。”继风失落的坐在石椅上,抚着冰冷的琴弦,或许,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海赐,你怎么回事,怎么可以丢下新娘就跑了。”若玄上前指责一副失意模样的继风,他却听不进若玄的话语,静静的凝视着同心结玉玦,他记得自己身上也佩戴了一块,和这一块拼凑起来,正好是一个完整的同心结,她管他叫继风,他们有相匹配的玉玦,所以他们以前就认识。
“我可能就是她口中所说的继风,我们可能拜过堂成过亲,只是我可能忘记了,这玉佩是一对的,我们各戴一半,她现在还给我,她这是要跟我一刀两断。”继风自顾自的念叨着,突然抬起头,一步步的走向若溪,突然跪了下来,“若溪,对不起,我知道现在说这样的话会让你很难过,但是,我心里有人,我不能自欺欺人,所以,我不能娶你,你可以原谅我吗?”
若溪静静地伫立在风中,任由红色的裙袂轻轻飞扬,她慢慢的伸手,本想抚上继风的脸颊,却缓缓的缩回去,一支支的拔下发髻上的红牡丹,一点点的拆掉金花银钿,一头长发披下,在风中凌乱,若溪开始摘掉身上的镯子,耳环,空洞的瞳孔却流不出半滴眼泪。
“溪儿,你这是在做什么?”镇长看着自己女儿精神反常有些着急。
“其实你本来就不想娶我,你不喜欢我,你只是为了哄我,为了我不难过,一直都是我任性。”若溪蹲下身子,突然冲继风烂漫的笑起来,“可是这几天来,我知道大家都希望我过得好,都希望我能开心的活着,要是我死了,让活着的人那么难过,我一定很不懂事,对不对?”
“若溪。”继风寂静的凝视着面前的若溪,她笑着,眼泪却掉了下来,滴答滴答的落在花瓣上,渗入泥土里。
“那天我在避雨的寺庙里遇到了那位白裙女子,她对我说,一个人的一生并不单单只为了自己而活,要经历过很多事情才能看得清自己,人生经历的事情,并不都是开心的,也有难过的,可正因为这样的难过才能让人学会成长,学会承担,溪儿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所以,溪儿也要为自己的难过承担责任。”
“若溪。”继风看着突然变得成熟的若溪有些难受,他知道,一个人从天真走到成熟要经历多少让人内心煎熬的事情,那并不是一件好事,可他,不是那个能守护她内心单纯天真的人,他只能像现在这样,看着她自顾自的说话,用那成熟的让人悲伤的语调。
“或许现在,我应该叫你继风,也许,这才是你真正的名字。”若溪温柔的抚摸着继风的脸,看着他愕然的表情,保持着一贯地笑容,随后指着另一条路,“那里可以去浅湾,离开这座岛必经的地方,如果你现在追过去,也许还能来得及。”
“可是,若溪,如此我便真的负了你。”内心陷入摇摆的继风握住若溪的手,此刻的心情难以言喻,他不愿意伤害任何人,可他不得不伤害,若什么都不愿意舍弃,什么都做不出选择,最终两边都会被伤害,都会被舍弃。
“你没有负我,你只是没能选择我,不要在这里拖延时间了,我答应你,我不会再寻死觅活,我会和我的爹爹,哥哥好好活着,和以前一样,只是,没有你而已。”若溪明亮的眼眸里泛着水光,抿着微微颤抖的唇轻扬,“再不去,就晚了。”
“若溪。”继风突然张开怀抱紧紧地拥抱着身前的女子,任由她在他看不见的背面泣不成声,“对不起,谢谢你。”
继风松开怀抱,起身,转身要朝着那条路跑去之际,一抹妖冶的红裙静静飘落,扫起纷飞花瓣,伫立在他不远处,四面八方围过来的士兵将所有人都包围了起来,陷入恐慌的村民聚成一堆,不知发生了何事。
一身红梅黑袍的男子从士兵身后开出的路缓缓走出来,居高临下的看向一身红装的继风,唇边轻浮的笑像是在讽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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