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验这种东西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可以说不重要，一个聪明人能够用足够多的理论知识铺就实践的正道，但是这一条并不适用于感情。感情这玩意儿很特别，以前还曾有科学家把感情作为智慧生命的定义，之后被推翻了，许多动物也会有感情表现。
唐星当然谈过恋爱，谈的时候自然深觉恋爱就是如此——确实也是，当时的体会肯定是真实的，进尔自然而然地认为以后的恋爱也是如此——这就是来自于经验的局限。
相比之下叶子自然更胜一筹了，学生时有过甜甜的校园初恋，当兵时还交了个笔友，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需要时间等待的写信反而很新鲜浪漫，虽然仅止于暧昧但也是一种经验，再到后来识于微时的女友，同居并且差点儿结婚，他也有过把谁认作一生伴侣的那一刻，也有过黯然分手的那一刻，这些他都体验过。
这就是差距。
唐星察觉到了这一点，奈何没法弥补，他瞅了眼淡定的叶子，心里不禁有些惆怅，脱离于掌控之外的感觉真不好，但是在恋爱这件事上这种不确定性又是一种特别的愉悦，总是怀抱希望也很美好。
“叶子。”唐星道。
“嗯？”叶子正在烦恼怎么叫醒万雪生，心不在焉地道。
“我在你心里是第一位的吗？”唐星问。
“是的。”叶子脑子都没过一下就回答道，毕竟回答太多次，快成条件反射了。
“比任何人都亲近？”唐星继续问。
“是。”
唐星安心了，稳住了波动起伏的心情，一转眼对上瞪大眼睛看过来的糖糖，立时说道：“糖糖……”
“别！”刚刚被人类生理袭击了耽美魂的糖糖大叫一声，“你别过来，我现在不想说任何你俩之间的事！”旋即又想起如果东方宜在这里就可以讨论一二了，顿时悲从中来，眼眶一红，“你俩要好好的啊，不然怎么对得起东方姐。”
唐星：？？？
那边，叶子想了半天，似乎只有一个办法：“我在这儿睡一觉，试试看能不能和万雪生连接上。”
“你确定你的梦和万雪生现在是一个频道？”杨文远带着点惊奇道，“更何况我们现在可是在现实……哦，不对，至少我们现在没做梦，你确定你俩的频道对得上了？”停顿了下，他皱起眉头，“等一下，我们现在没睡着吧？”
这个问题令人防通道里的温度下降了好几度，关于“缸中之脑”以及“庄周梦蝶”的辨论就是个坑，讨论一万年也没个结果。
“现在不说这个。”叶子冷冷地道，“我先睡，你们看着，有什么变化就唤醒我。”
“好吧。”杨文远应完了转向唐星，“你有什么要说的？”
“嗯？”唐星一愣，把思绪拉了回来，“没什么。”
“你梦游呢？难不成在回味刚才那个吻？”杨文远笑起来，看向糖糖，“你可盼来了春天。”
“啊？”糖糖还在回忆和东方宜相处时的一点一滴，愣愣地道，“什么春天？”
杨文远的笑容有些僵：“你俩怎么回事？现在可别出事了。”
叶子眉头紧蹙：“你行不行？”
“行！”唐星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认怂，当下大声道，“我来看着你。”
睡觉这种事对年轻人来说很容易，甚至是件烦人的事，恨不得一天24小时都保持精力，但是对叶子这种过三十的就并不轻松了，更何况还一堆烦心事，未来更是飘摇不定，谁要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秒睡那真是上天的恩赐了。
当然，最睡不着的莫过于三十五岁以上有房贷、有四个老人要看病、伴侣要出轨、子女要离家出走的程序员了……
冰冷的通道地面实在不是什么适合入睡的地方，叶子躺了半天除了让浑身僵硬之外根本没有睡意，他不得不爬起来四处寻找，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睡的地方，奈何是这么个鬼地方，他对着一张破旧宽大的藤椅琢磨了半天，想着能不能在这上面将就一下。
唐星一屁股坐上满是灰尘的藤椅，拍了拍大腿张开手臂：“来吧。”
叶子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道：“你行不行啊？”
“你怎么总问我行不行？”唐星有些不耐烦了，“我怎么不行了？这具身体的生理条件早就超越普通人了。”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不客气了！
叶子这么一想，转过身重重地坐进了唐星的怀里，接触到的躯体有点硬，那是肌肉的条件反射，他换了几个姿势，最终自个儿横过来，像是公主抱般横躺着，把唐星当作一个人肉椅子，可算是舒服了，至少也比地上冷冰冰的好啊。
叶子闭上眼睛，把脑袋靠在唐星的下巴边，耳边听着唐星与其他人的聊天，声音逐渐远去，意识慢慢浸入了黑暗中——
“滚啊！我不会信你的！”万雪生的尖叫令叶子睁开了眼，他一个下蹲躲过迎面而来的拳头，噌噌噌后退了数步抵在墙上。
油滑软腻的淤泥触感从手心传来，叶子立刻确认这就是梦中的房间，眼前状似疯虎的万雪生也与外面看见的模样差不多。
成功了！
叶子欣喜地刚要说话，万雪生的手猛然向前一挥，他的心里升起了强烈的预警声，闪电般往旁边一滚，后背墙面上一声巨响，一块石头突兀地脱离了墙壁，砸在地上。片刻后，那些血色淤泥慢慢蠕动着填补了这块坑，仔细看去，四周墙壁变得凸凹不平，想来就是万雪生的杰作。
万雪生的天赋反而成了困住他的枷锁。
“是我！是我，叶子！”叶子急促地低喊了几句，都不敢放声，生怕再刺激万雪生，“是我啊，我从外面来的！”
“……你骗我……我不会再相信你……我不会……”万雪生打量了叶子片刻，眼中泛着泪光，呢喃了几句破碎的话，也不知他先前看见了什么，“你们都死了……都死了……林哥死了……叶哥也死了，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你是假的，你不是真的，你不可能是真的……”
万雪生边说边哭，凄凄惨惨的模样当然引起了清醒状态中杨文远和糖糖的注意，就连唐星都伸长了脖子往门里看。
“看起来万雪生不信啊。”糖糖嘀咕道，“还真进了同一个频道，运气好啊。”
“这不叫运气好，算是大胆假设吧。”杨文远说道。
“这时候叶哥可以使用天赋说服万雪生啊，壁咚就可以吧，正好这里有墙。”糖糖有些担忧地道，“我觉得万雪生再继续下去就会受不了了，身体也不行啊，这一直没吃没喝的。”
杨文远以惊异的眼神看了下糖糖，突然问：“你和唐星是发小？”
“是啊。”糖糖随口答道。
“从小一起长大的？”杨文远又问。
“不算，其实就是两家大人认识，一起做过生意，严格来说我不算发小，相处时间不多，只不过他从小到大认识那么多人只有我一直保持了联系，没办法，别人都受不了他。”糖糖随口说完才察觉不对，“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就是觉得唐星那种人也会认识你这种傻白甜。”杨文远微微一笑。
“哪里傻了？白甜倒是可以的。”糖糖没好气地道，“你搁这说什么傻话呢？”
“用什么天赋啊。”杨文远对着房间内一抬下巴，“叶子不是说过，死了就醒了。”
糖糖还没反应过来，道：“问题是万雪生不愿意死啊。”
杨文远特意扭过头来仔仔细细把糖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这种扫描般的视线令她寒毛倒竖，正要准备发怒，那边万雪生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叫。
叶子安抚了万雪生几句，慢慢绕到侧面，乘着万雪生神神叨叨看向别处，猛然向前一步握掌成拳使尽全身力气砸在万雪生的后脑处，即使不需要砸碎颅骨的力气，只要砸对地方就能一击必杀。许多混混都知道，打人千万别打后脑，一个不小心就要吃牢饭了，甚至可能赔命。
十多年未动手了，叶子的攻击依旧准确，万雪生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伴随着一声大叫清醒了过来，这种梦境与清醒转换的感觉太过精确，他立刻意识到刚才是梦，而眼前的……至少看起来像现实。
惨白的灯光与荒凉陈旧的房间有点渗人，但是熟悉的同伴还是令万雪生的情绪很快镇定了下来，随即，他察觉到指尖传来的剧痛，十指连心，指甲受伤产生的痛觉会放大无数倍，他惨叫一声，捂着手弯下腰半天才缓过来。
“醒了？”叶子从门外走进来，万雪生的声音一传来，唐星就唤醒了他，幸好，什么意外也没发生，唐星只是轻轻摇了摇他就醒了，这令他万分庆幸。
“我刚才都是在做梦？”万雪生不太肯定地道，目光在四人脸上巡梭而过，“你们都是真的吧？”
“我们在场景里。”叶子迅速简洁地交待了一番眼下的情景，“你进来时有没有见到闻青？”
闻青与万雪生一个房间，落脚点按理不会差太远，但是此时他与万雪生距离却足有一公里。
“没有。”万雪生嘶着手指，慢腾腾地站起来，只觉得浑身上下酸痛不已，“我从醒了后……我都不知道该不该说醒，反正就是从我在‘大厅’上床睡觉醒了后就一直在这里。”
“你这么久都没试着睡觉？”叶子问。
“睡不着啊！那鬼地方怎么可能睡得着！”万雪生激动地喊，“更何况我还看见你……你们都死了。”
“假的，不用多想。”叶子斩钉截铁地道，“我们现在去找闻青，你……”他闭上了嘴，一声粗重的呼吸在头顶响起，从其他人脸上他能看出这不是一个人的错觉。
所有人不约而同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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