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馨并不知道他们在幕后的安排,没有再和佟景娴提起盛家人,直到这天傍晚,佟景娴下班后郑重其事到她房间里要和她谈谈。
颜豆豆见状,识趣地以洗衣服为由跑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佟家母女俩。
佟景娴在床边坐下,佟馨亲昵地搂着妈妈,脸贴在她肩上,从小到大,她经常赖在妈妈身上撒娇,长大了也没改掉这个习惯。
“馨儿,盛家人最近有没有找过你?”
佟馨想了想,点头:“找了,但我没答应。”佟景娴疼爱地轻抚女儿头发,“我觉得你不妨考虑一下。”
对佟景娴态度的忽然转变,佟馨一时间摸不着头绪,“考虑一下?妈,您是什么意思?”
佟景娴说:“昨天你爷爷找我,给我看了你爸爸临终前写给我的一封信,你能认祖归宗,是他最后的心愿。”
“如果他真想找我们,为什么二十多年都不来找?”
男人的想法始终是自私的,他对自己的亲骨肉并非不牵挂,但是和他的家庭、事业相比,这些就不足为道了。
看到女儿有些愤恨的表情,佟景娴说,“馨儿,让你生下来就得不到父爱,是我的错,你不要因此怨恨你爸爸,我只希望你活得快乐。”
“妈,他辜负了您,这么多年您一个人带着我,吃苦、受委屈,他不曾出一点力。”佟馨想到父亲当年的狠心绝情就替母亲抱不平。什么父母之命不可违,分明就是他背叛了爱情和责任,对家庭妥协了。
“他人已经不在了,我不想再去计较当年的对错。”佟景娴平静地说。
佟馨狐疑地看着母亲,猜测盛博文的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些什么,能让母亲放下对他的怨恨,心甘情愿让自己去盛家。他俩当年的分手,是不是还有别的隐情?或者是盛家有什么秘密?
“所以您希望我回盛家?”佟馨试探地问,“但是我爸……他后来的妻子和儿子还在呢,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
“你爷爷说,他们另有住处,你回去和你爷爷住在盛家老房子里,不用经常看到他们。”
“您真的希望我去和他们相认?我去的话,您怎么办?”
“我不会再和盛家有什么纠葛,让你回去,完全是因为你爸爸。”佟景娴目光如尘,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佟馨叹息一声,这场谈话让她更深刻了解了母亲的心意,尽管当年被辜负、独自抚养女儿二十多年,她也没有心生怨恨,多年来,她都是活在对女儿的爱里,或者,还有对那个男人的爱。
“值得吗?”
“很多事情没有值不值,只有愿不愿。”
只有愿不愿?佟馨默念着这句话,目送母亲身影离去,把头蒙在被子里,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个纷乱的局面。
更令佟馨烦恼的是,自从贺彬表白过后,她每次看到他,都会觉得不自在,想当面拒绝,又怕伤害他,贺家人这些年对她有多好,她心里不是没数,总觉得自己要是拒绝了,就会愧对那家人。
可是,逃避也不是办法,面对贺彬越来越炽热的眼神,她常常觉得自己已经退无可退。
早上出门上班,两人迎面遇上,贺彬刚要说话,佟馨敏感地往后退一步。贺彬微微一怔,才说:“今儿早起天凉,你怎么也不多穿点?”
“我们早上开例会。”佟馨往边上让了一点,想快一点离开。
“晚上我接你去。”
佟馨假装没听见,加快步伐离开了小院儿。
明媚的阳光洒在身上暖烘烘的,路两旁银杏树的叶子绿意盎然,天空中一群鸽子飞过,空气中尽是青草的香气。很难得遇上这样神清气爽、没有雾霾的天气,让佟馨原本有些焦躁的心情变好了许多。
地铁里依旧人挤人,佟馨抓着把杆好不容易站稳了,就听到包里手机铃声响,拿出来一看,是那个阴魂不散的李惟肖。
“出门了吗?”
“在地铁上。”
“在最近的站下车,出通道告诉我你的方位,我去接你。今天有重要安排,你最好请一天假。”
没等佟馨说话,他已经把电话挂了,尽管对他的话莫名其妙,佟馨还是按着他说的下了车,出站台走到通道口,把自己的位置告诉他。
远远看见一辆黑色悍马车开过来,佟馨没以为开车的人是李惟肖,正翘首以盼,直到那辆车滑行到她身边停下,她看到车窗缓缓摇下来,才发现那是他。
不仅他,副驾驶还坐着一位长发美女。
长发美女侧着脸,微微抬起手和佟馨打了个招呼,脸上挂着友好的笑。佟馨也和她打了个招呼,拉开后车门上车。
“给你俩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容颖,这是佟馨。”
寒暄片刻,佟馨这才发现他俩都穿着运动装,像是要去进行户外活动,叫容颖的女孩儿更是戴了一顶遮阳帽。
皮肤白皙细腻,发质乌黑柔亮,长长的睫毛覆盖在春水一般的明眸之上,佟馨看着容颖的侧脸,心里有一丢丢羡慕,她的气质怎么能这么好呢,优雅高贵,让人自惭形秽。
“这是去哪儿?”佟馨回过神来。李惟肖稳稳把着方向盘,从容地说:“香山的一家高尔夫俱乐部,盛爷爷在那里等你。”
“等等——”佟馨叫道:“我没说要去见他。”
“老爷子前几天感冒,卧床两三天,今天身体刚好一点,就急着要见你,你总不会让老人家失望吧,只是见见面,不会吃了你。”李惟肖顿了顿,话锋一转,“再说,你妈妈已经答应了。”
“答应什么?”
“让你认祖归宗。”
“我没答应。”
佟馨不松口。
这时候,前座的容颖忽然回过头来对佟馨微笑,“去见见吧,盛爷爷这些天为你的事茶饭不思,你就当做好事,去探望一下孤独的老人。”
佟馨迟疑着,心里猜测她和李惟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自己的身份她也知道,如果是女朋友,为什么刚才李惟肖介绍她的时候不说是女朋友?
路程并不算远,三人下车后,李惟肖带佟馨去俱乐部二楼的会所,容颖没跟上去,在球场边的休息区等他。
二楼会所的包间里,佟馨被眼前的豪华景象震惊了,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这样气派的房间,没想到亲眼一见依然震撼。
和走廊金碧辉煌的欧式宫廷风格一样,这里也是欧式的装修,所不同的是这里采用的是深色调,给人一种古朴厚重的感觉,仿佛置身于欧洲的某个古堡里。
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坐在沙发上,那种威严凝重的表情,很难不令人想起他以前的职业,佟馨查过,老爷子以前是将军,退休快二十年了。
祖孙相见,并没有相拥而泣、感人至深的场面,老将军的面容甚至没有一丝动容,他只是抬头看了看佟馨,就叫她坐。
把人带到,李惟肖使命完成就退了出去,陪容颖打球去了。房间里只剩自己和不苟言笑的老爷子,佟馨既紧张又有点拘束。
“你叫佟馨?”
“对。”
“以后这个名字得改了,你爸爸已经替你起好了名字。”
佟馨没说话,眼珠转了转。老将军一看这丫头的表情,就猜到她心思,“盛家的孩子,不姓盛怎么行。”
“我妈怎么办?”
“不会亏待她。”
佟馨冷笑一声,“一辈子没结婚,独自养孩子,一句不亏待就打发了?”老将军看着孙女,李惟肖那小子说得果然没错,这丫头脾气非常倔。
“我不会剥夺她继续当你妈妈的权利,你永远是她的孩子,就算回到盛家,她也不会失去你,对盛家来说,却是多了一个孙女。”
老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佟馨不好再继续替妈妈抱不平,只得说:“我不想和她分开。”“你将来结婚,总归是要分开的,谁也不能在父母身边一辈子。”
佟馨沉默了,这个话题有些沉重,她每次只要一想到,都会有点怅然。
“过来——”老爷子对佟馨招了招手。佟馨听话地坐过去。
老爷子细细端详她,这孩子有着和她爸爸非常相似的面容,哪怕是多年军旅生涯养成的沉稳庄严让他不轻易流露内心的情绪,近距离看到亲孙女的喜悦和感慨还是令他唏嘘不已。
“真像……”老爷子自言自语,察觉到眼睛有些湿润,努力克制住情绪。两个多月前的丧子之痛至今仍是他心中无法平息的伤痛,妻子和儿子相继离世,白发人送黑发人,人生的大不幸接踵而至,差点就要击垮他。
佟馨也在悄悄打量老人,虽然精神矍铄,头发也没有全白,他应该也有八十岁了,军人的威严和气度在他身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令他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让人无法违抗的魔力。
收拾起伤感的情绪,老爷子振作起来,对佟馨说:“惟肖和容颖那丫头在下面打球,我们也去,和他们比试比试。”
“我不会打高尔夫。”
“让他们教你。”
眼见老爷子兴致不错,佟馨只得跟在他后面下楼。容颖远远看到他俩,向他们走过来,主动扶着老爷子。
不远处,李惟肖正在挥杆,佟馨站在原地打量着他的背影,他穿一件浅色Polo衫,戴着和容颖同款的遮阳帽,看起来潇洒干练。
“你试试?”李惟肖看见佟馨,走过来。
“我不会打。”佟馨摇头。
“我教你。”容颖在一旁热心地说。
让球童给佟馨选了一根球杆,容颖耐心地教她握球杆和挥杆的姿势,教了十几分钟,佟馨依然没有碰到球,刮起的草皮差点打在李惟肖裤子上。
看到李惟肖那种忍笑的表情,佟馨嘟了嘟嘴,把球杆还给球童,这种运动实在不适合她,要是比比跑五千米,她自信不会输给他们。
老爷子和李惟肖去打球,佟馨坐在休息区用手机上网搜索他的消息。原来老爷子叫盛祖兴,退休以前是海军某部的中将,有一儿一女,儿子盛博文已逝,还有个女儿定居美国。
“佟馨,你坐一下,我去看看他们。”容颖陪佟馨坐了没多久就失去了耐心,一心只惦记着李惟肖。
看他俩的身影,一个白衣白裤气质出众,一个潇洒挺拔身材颀长,郎才女貌很般配的一对,两人陪着老爷子打球玩得很开心,佟馨咬着饮料吸管,总觉得这样的场景下自己是多余的。
正无趣,不知道那里窜出来一只高大凶狠的阿拉斯加雪橇犬,对她龇着牙狂吠不止。佟馨从小生活在胡同里,见惯了大大小小各种狗,因此这狗虽然凶,她也不怕它。
眼见这条阿拉斯加不停狂吠,佟馨烦了,吼道:“叫什么叫,滚一边去!”
阿拉斯加并不受她威胁,继续靠近她狂叫,佟馨站起来想吓跑它,结果阿拉斯加以为她要攻击自己,嘶哑地呜咽两声后竟要向她扑过去。
“巴顿——趴下——”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对佟馨说抱歉,“对不起,它不会咬人的,你不要怕它。”
佟馨刚想说话,看到眼前这个男人,微微有些吃惊,那熟悉的眉眼,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你好,我叫盛凌霄。”男人主动对佟馨伸出手。佟馨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有回应。男人笑了笑,表情很温和。佟馨瞬间福至心灵,这人怕不就是盛博文的那个儿子,曾在网上看过他照片。
作者有话要说:大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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