桨儿痛恨,他痛恨那些赶他们的村民,不,他痛恨整个村子,但是他更痛恨自己。
原本没有人知道他的秘密,是他自己告诉了那些跟他玩得来的玩伴们,没错,就是后来那些欺负他的孩子们,原本桨儿只是想把这个秘密分享给自己的朋友,可是他还是不懂,那些人可以是他的朋友,也可以是他的敌人。
当那些孩子被他的尾巴吓得哭着跑开的时候,他还不知道,那是他噩梦的开始。从那天开始,没有孩子愿意再跟他玩耍了,无论他怎么做,怎么讨好,他们都觉得他是异类,是不一样的,是不可以跟他们一起玩的。
有的孩子将桨儿的事情告诉了父母,那些无知的村民们,都以为桨儿是得了可以传染给别人的怪病,又或者以为他是一个妖怪,那些成年人们教唆着自己的孩子远离桨儿,甚至开始歧视他。
当孩子们发现桨儿不会做什么伤害人的事情的时候,这些孩子们,开始了他们的恶行。
他们会在刚入夜桨儿的母亲还没回来的时候堵住桨儿,剥掉他尾巴上的鳞片,并企图把桨儿尾巴上的鳞片全部剥光,这些孩子丝毫也不觉得这样做残忍,他们只觉得自己这种做法是在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可是桨儿分明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甚至他们听着桨儿的惨叫,好像是对他们行为的鼓舞,使得他们更加卖力,更加残忍!
而白天的时候,他们会把桨儿堵在角落里,或是用石头砸他,或者拳打脚踢,又或者往桨儿的身上泼脏水,吐口水,看着桨儿瑟缩地蜷缩着不敢反抗,这些孩子们都以为自己成了大英雄,他们战胜了恶魔,战胜妖怪,战胜了邪恶!他们挺直了胸脯,高昂着下巴,在桨儿的痛苦中欢呼雀跃,在桨儿的隐忍中肆意妄为。
没有人会在意这一切,谁会在意一对可怜的母子呢?尤其是这个孩子还是个异类。
桨儿的母亲呢?她终日里靠给人浣衣整一点小钱,有时会被好色的男人揩油,有时会被撒泼的妇女辱骂,甚至有时候工钱都不能得到,可是她无依无靠,还有一个孩子要养,她只能隐忍着,挣扎着活下去,桨儿就是她生命中的光,她只求他能平安的长大,过着平凡的一生。可即使这样一个普通的愿望,终究是没有办法在实现了。
可能在他被猛兽袭击的那一刻,她还在想着要尽快回到那残破的房屋之中取点干粮,她的孩子在等她。甚至可以想象,她倒下那一刻惊恐而绝望的眼神,她是怕死吗?可能不是,因为她早就想过要死去。她是不怕死吗?可能也不是,毕竟她当初没有死去,她的孩子还在等她,在溪水边虚弱地等着她——可她再也无法回去了。她的生命就这样终结了,被猛兽撕去了胳膊,撕去了面皮……
她只是一个善良的女子,为什么要遇上这些不公的事情,她只是想得到一份普通的爱,可是对方偏偏是条海里的真龙,她只是想让孩子平安地长大,偏偏在世人的眼中她的孩子成了妖怪,她只是想在村子里安静地生活,可偏偏人们要将他们母子驱逐。
桨儿的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下,直到最后,他的眼泪都苦干了,流下的都是鲜血——
“娘——”这是桨儿最后一声的呼喊,他的面上开始长出鳞片,他的眼睛开始发出红光,他将自己的母亲轻轻地放在地上,那鲜血所染之处绿草开始枯萎,鲜花开始凋零,虫蚁开始奔跑——是怨是恨是无尽的深渊,每一寸都是痛。
女子的尸体开始融化,融化在鲜红的泥土之中,桨儿的执念与痛恨,让自己母亲融化的身体有了一层透明的薄膜,让她原本美丽的面孔变得可怕,反正不论多么美丽,在世人的眼中也是邪恶,那要美丽又有很用呢?
那天夜里,整个村子的人都死了,上至七旬老翁,下至未满月的婴儿,大到牛羊,小到鸡鸭,一个不剩,鸡犬不留。
桨儿泡在溪水之中,看着远处烧红了夜色的大火,他一点点怜悯都没有,心中满满的都是畅快。他曾经是个多么善良天真的孩子啊,可是他又得到了什么呢?
吧嗒……吧嗒……是滴水的声音——
以前的每个夜里,女子都会在一口缸中倒满水,把桨儿放进去,为了不让孩子无聊,她会在旁边陪着桨儿,不时用手捧起水,水滴从她的指尖一滴一滴地落入水中,吧嗒——吧嗒——
当桨儿的父亲来找桨儿的时候,桨儿正躺在小溪里看着天,就是呆呆地看着天一动也不动。
桨儿的父亲心满意足了,你以为他是良心发现来找这个儿子了吗?并不是,他需要一件机器厉害的法器去对付自己的敌人,但是铸造的大师告诉他,若是想拥有一把可以跟自己心有灵犀且厉害的法器,就要用自己的身体去炼,他怎么舍得拿自己的胳膊或者大腿去铸造法器呢。
他想了想,突然想到自己曾经和一个凡人女子有过一段,便掐指算了算,果然自己还有个儿子,有一半的骨血,那也是真龙的骨血,做成法器刚刚好。
要不然这个儿子也没什么价值,他又不能把这个儿子接回龙宫,也不能让他认祖归宗,因为这个儿子毕竟血脉不纯,要是让别人知道自己与凡人的女子有这样一个孩子,那还不得成为所有龙族的笑柄。不过,若是把这个儿子铸造成法器,那就很好了,解决了法器的问题,也解决他当年留下的风流债。
一阵红光——墨未浓呼地睁开了眼睛!此时他的手里正拿着穷极之刃,难道这把匕首?就是桨儿?那个怪兽,就是桨儿的母亲?
墨未浓看见光子鹭和书画仙都像是失了魂一般地呆呆地站着,墨未浓走进,用手在他们两个的眼前晃了晃,没有反应。
“子鹭兄!子鹭兄!”墨未浓抓着光子鹭的肩膀摇晃到,光子鹭一点反应也没有。
“宫主!宫主!”书画仙也没有反应。
墨未浓看了看穷极之刃,它还闪着微弱的光,看来这把刀还有迷惑人心的作用!怎么才能让他们两个清醒过来呢?毁了这把匕首?
“主人……”
灵蛇似乎是感觉到了墨未浓的苦恼,在墨未浓的脑海中说道:“我现在可是才一阶,毁了这穷极之刃是根本不可能的!”
“你不是神器吗?”墨未浓问道!
“你还是神器的主人呢!你不也打不过竹华阳吗!”
“我……”嘿!一个神器,自己还说不过它了!
“主人,像这等法器,都是有灵识的,若是不能强攻,不如来来软攻?”
“软攻?”墨未浓想了想,那个男孩叫,“桨儿……”墨未浓试着喊了一声,没有反应。
“桨儿——”墨未浓又喊了一声,穷极之刃的红光闪动了一下,“桨儿——”墨未浓又喊了一声。
一缕红烟从穷极之刃中飘了出来,形成一个上半身人下半身鱼尾的人形。
这不是跟蹦秋儿一个样吗!墨未浓心里想着,嘴上试探着说道:“你是桨儿——?”
少年红色的眼睛闪着寒光,不作回答,他只是很久没有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了,自从他的母亲死去后,就没有人再这样喊过他了。
“那个……”墨未浓看着面无表情的桨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对付分明像是一座冰山——又阴冷,又恐怖。
“你放了我的两个朋友吧。”墨未浓指着光子鹭和书画仙。
桨儿还是不说话,就是冷冷地看着墨未浓,看得墨未浓直发毛。
“你看到了?”桨儿突然开口。
看到了?看到什么了?墨未浓想着,若是回答不对,这个小恶魔会不会杀了光子鹭他们两个,墨未浓盯着桨儿的眼睛,回答道:“是,看道了。”
“他们是不是很过分?”桨儿问道。
“对!当然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墨未浓突然意识到,桨儿说的是刚才墨未浓看到的那些景象。
“我杀了他们。”桨儿冷冷地说道,“甚至我的父亲,我也毫不犹豫地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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