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冰封,白雪茫茫。
冰面之下,于那暗无天日之处。
那黑蛇正欲遁水逃离,忽觉眼睛一花,便见一道璀璨金芒如摧枯拉朽,一瞬间震碎冰面,如煌煌巨剑,径直斩向自己。
“儒家正气,宗师之境!”
“不!不对,此人绝非宗师,而是凭借儒器之利!”
“可区区一介凡人之躯,凭何能催动儒器,爆发儒家正气?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黑蛇百思不得其解,却也不敢再多想,知晓那金芒一旦落下,它定然会毙命当场。
逃!
黑蛇不敢怠慢,庞大蛇躯如黑龙过江,掀起惊涛骇浪,疯狂朝着大河深渊遁去。
却不曾想,就在此关键之时,黑蛇却忽而脑袋剧痛,不禁一声凄厉惨叫,庞大身躯也在原地停顿了一瞬。
“锵!”
那金芒煌煌如大日,只一瞬,便已从远方破空碎冰而来,轻松刺穿这黑蛇浑身厚厚鳞甲,狠狠洞穿其心脏。
无尽剧痛袭来,黑蛇惨叫连连,意识终于恢复,低头一看,顿时骇然。
一把平平无奇的扫帚,非金非铁,黯淡无光,就这样随意刺穿黑蛇的心脏,波澜不起。
“这……怎么可能!”
“这扫帚竟并非儒器,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把乡村竹扫帚,就这破玩意儿,竟也能……杀吾?”
“可就算是这扫帚真厉害,为何吾会忽然定格原地,头痛欲裂?”
生死之间,黑蛇福至心灵,一瞬间想通了一切,勃然大怒:
“吾明白了,定是那狐媚贱人,暗中念诵咒语,配合那儒者偷袭于吾!”
“都说姐儿爱俏,那该死的狐媚子,竟看上区区一介凡人少年,还特么是个瞎子,吾死得好冤!”
“贱人,吾便是死,也决计不会放过你,吾要让你——陪葬!”
黑蛇疯狂挣扎,滔天悲鸣,眼中忽而闪过一丝狠辣,旋即七寸尽碎,彻底没了生息。
而后,那扫帚冲天而起,一路破空而去。
最终,扫帚轻飘飘落入大河岸边,一位驼背跛脚的灰衣青年杂役的手中。
整个过程轻描淡写,便是立于冰面上的慕嫣儿,却亦是无所察觉。
值此之际,那急匆匆从白云山庄赶来的白袍老者,倒是心有所感,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但他心忧孙女心切,自是无暇理会其他。
“小姐,抱歉,我半路被一头黑蛇妖重创,昏迷不醒,险些沉入河底。”
砰!
魁梧壮汉紧随白袍老者身后,快步向前,跪地砰砰磕头,诚惶诚恐。
那绿裙少女却无动于衷,呆呆望着不远处的冰面,久久不语,仿若失魂落魄。
“小姐,小……”
壮汉顿时目带忧色,正说话间,却陡然迎来一道凌厉而苍老的威严目光。
壮汉赫然惊醒,慌忙闭嘴,轻手轻脚地退后数步,这才屈身恭敬而道,“老爷,我……”
“事发突然,你已尽力,无须自责。”白袍老者微微摆手,“嫣儿心情不好,你且退下,勿要多言。”
诺!
壮汉俯身再拜,就要离开,耳畔,却再次传来老者杀气腾腾的冰冷之语:
“今日白狐来袭之事,消息不可外泄,便是嫣儿也不可知晓。”
诺!
壮汉转身恭敬再拜,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寒气。
虽然老者并未明言,但壮汉却不愚笨,他哪里不知道,老者这是借他之手,准备大开杀戒了。
今日白狐偷袭白云山庄,此事极为诡异。
那北州妖孽,竟能对慕家爷孙的情况了如指掌,玩了一个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
若说无人里应外合,这自是不可能。
“老爷与人为善,素来随和,对下人也极为尊重友善,从不因身份尊卑而轻辱他人。”
“可这些狗奴才却忘了,世间人畏威而不畏德,老爷能被诸国共尊,又岂是只靠这一身通天学问?”
壮汉行走之间,望向白云山庄的目光,顿时一片狰狞。
……
大河之上,冰天雪地。
白素携飞云六骑,循着穿云箭火光而来。
刚至大河岸边,便看到一道驼背跛脚的灰衣青年仆从,只不是随意一站,竟如那巍峨山岳而立,仿若截断所有过往大道。
“该死的奴才,好狗不挡道!滚一边去,莫要耽搁爷爷赶路!”
啪!
探路骑士走在最前方,眼见前路被这跛脚仆从所拦,顿时大怒,恶狠狠就是一鞭。
跛脚青年微微皱眉,眸中杀机骤起。
“住手!”
关键时刻,白素猛然娇喝道。
“大小姐!”
探路骑士一愣,心有不甘地收回牛鞭。
“跪下,给这位先生道歉!”
白素再喝。
啊?
让我给区区一介乡野奴才道歉?
探路骑士傻眼了,心中颇为不服,但见白素目带冷冽,他只能翻身下马,跪地道歉道,“先生,吾不该胡乱挥鞭,请赎罪。”
“你这小丫头好生无趣,某这一生斩妖不斩人,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杀人,你却不给某这个机会。”
跛脚青年一扫他在竹林私塾的低调卑微,竟看也不看探路骑士,而是似笑非笑地望向那马背上的白衣少女。
“先生乃是隐士高贤,您既已斩妖,我等自不打扰,告辞。”
驾!
言罢,白素转身挥鞭,径直跨马而去。
这?
众骑士无不哑然,却不敢多问,赶紧随着白衣少女,奔腾而去。
“倒是个挺聪明的小丫头,若是有缘,给我那小师弟当个暖房丫鬟,倒也是不错。”
冷眼望着远去的白衣倩影,跛脚青年微微一笑,忽而叹了口气道:
“某原本以为,那慕嫣儿和小师弟是金玉良缘,如今看来,果如夫子所言,是某眼拙矣!”
“小师弟啊小师弟,非师兄不帮你,实乃那白云山庄慕家,竟和那北州妖国颇有渊源!”
“慕嫣儿美则美矣,然夫子一生最恨妖魔,也最厌恶人族和妖魔往来。便是师兄肯帮你,你和那慕嫣儿,此生也注定无缘在一起,可惜,可惜!”
言罢,跛脚青年忽而失笑,又道,“不过一群稚龄少男少女罢了,恐怕连男女之情是啥都不懂,我这又何须着急?”
哗!
一阵狂风吹过,大河岸边飞雪簌簌,黑夜漫天,哪里还有那跛脚青年的身影?
……
三里外,岸边。
白素驻马而立,略微犹豫。
“大小姐,您可还是想去那穿云箭腾空之地,查探一二?”
为首骑士察言观色,顿时笑道,“刚才那跛脚杂役虽强,但他并无杀人之心,只是暂缓阻拦我们片刻罢了。”
“如今那大河之上的火柱已然消失,恐怖气息全无,想必大战已结束。”
“我等沿河而上,绕路迂回过去,便是再碰到那高人,想必他亦不会再阻拦。”
原来那人,竟是高人?
一旁,带路骑士心中一凛,顿时脸色发白,浑身不禁泛起了丝丝寒意。
“阿大,你所言极是,我白家世受王恩,若是没看到也就罢了,可若是遇穿云箭而不去,便是无人知晓,我心亦难安。”
白素仿若想通了什么,忽而笑道,“至于阿九,你也无须害怕,那位前辈乃是隐士高人,强则强矣,却绝非滥杀无辜之人,他不过吓唬于你,给你开个玩笑罢了。”
驾!
言罢,白素一骑当先,身后六骑赶紧跟上。
主仆一行人快若奔雷,及至大河中间之时,四周已是一片死寂,竟再无任何人影儿。
就连那原本破碎的冰面,也在漫天飞雪之中被填平,再也看不出丝毫痕迹。
“大小姐,这……”
带头骑士皱起眉头,欲言又止,却被白素以眼神所拦,暗示其不用说出口,复而又道:
“此间事已了,传我令,立刻返回马家村休整,明日一早,我等去办那件事,不得有误。”
诺!
众骑士纷纷屈身行礼,一个个神色都变得兴奋起来。
……
白云山庄。
和马家村一入夜便会黑灯瞎火不同的是,此地无论是否入夜,处处悬挂着昼夜不灭的炎火石灯笼。
便是偶有灯笼熄灭,亦有仆迅速而来,摸出拳头大的炎火石更换。
庄园内鸟语花香,此地宛若一处世外桃源,仿佛从未遭受过永夜影响。
一处明亮温暖的闺房内。
墙角香炉袅袅,金色木质墙壁上高悬若干字画,商周古董随意散落各处。
少女一袭绿裙,亭亭玉立于书桌之前,执笔缓缓写字,一言不发,面无波澜。
就仿佛那大河黑蛇和少年,少女早已忘却,不再在乎。
闺房外,走廊之上。
白袍老者负手而立,透窗望向屋内少女,苍老眸中满是忧色。
“老爷无须担心,我已派遣人手,沿河四处打探,若有那少年消息,定会及时禀告。”
壮汉慕福恭声行礼而道,犹豫了一下,又道,“只是那少年受伤如此严重,恐已是凶多吉少。”
“阿福,你去一趟马家村,给那少年家人丰厚奖赏,莫要让人心寒。”慕老叹息道。
“回老爷,那少年自幼父母双亡,早已无家人。”壮汉苦笑道。
“竟是如此?”
慕老一愣,旋即叹道,“那便去寻他的父母亲族,赏以重赐。”
这!
壮汉闻言越发苦笑,“老爷,这少年并无父母亲族,一家皆死尽,便是这少年,也是给那马家为奴为仆。”
“一直到数日前,这少年上山采药,偶救马有才那小子,却被马家爷孙霸占了祖宅,黑吃了祖传良田,还被驱逐出马家村……”
壮汉言简意赅,很快便将周长生的事迹说出。
慕老久久不语。
一直到壮汉诚惶诚恐,忐忑不安之际,慕老这才感慨万千而道:
“这少年倒也难得,颇对老夫胃口,若是不死,老夫倒是可以提点一二,只是……可惜了。”
顿了顿,慕老目光渐渐凌厉,“阿福,明日一早,你且走一趟马家村,将那少年身后事办好,切莫让人心寒。”
诺!
壮汉屈身行礼,转身而去。
却无人看到的是,于那闺房之内,少女纸笔挥墨之间,宣纸上轻轻写了一行字——“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
白素跨马奔腾,行于大河冰面之间,前方冰面忽而破碎,似有什么东西要上来。
“保护大小姐!”
众骑士无不色变,纷纷拔刀跨马,戒备地望向前方。
“哗!”
须臾间,一道黑影浮出水面,被狂风吹到冰面上,复又滚动数步,最终没了生息。
白素驻马而立,俯身一看,顿时愕然。
这黑影,竟是一位血迹斑斑,昏迷不醒,以黑色布条包裹眼睛,一看就是瞎子的瘦弱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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