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字阁里又只剩沈清影一人,她喝了杯热茶,褪去身上的长裙,换了套赤色劲装,穿上长靴,去了后院开辟的一块儿演武场。
就沈清影的性格来说,一件事情只要想明白了就不会再过多地去纠结,在做好自己所能做的准备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迎难而上,无所畏惧才是她的处世之道。
现如今她也想透彻了,所幸的是,现如今她这个镇北侯之女在那些皇族权贵的眼里,最高的利用价值不过就是联姻,换言之,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保持低调,斩尽桃花,无论真假!
后院的演武场,是沛叔回京后特别布置的,和北平郡上镇北侯府后院的演武场一样,枪剑弓弩、骑射鞭刀、木桩箭靶应有尽有。
虽然沈家的本家功夫是沈家枪,但一个优秀的将士必然是不会拘泥于只用一种兵器的,战场上会发生无数种突发情况,各种兵器你都必须要会,再尽可能地求精。
沈清影今日练得很是生猛,腿上绑着沙袋,使了一整套沈家枪法一遍遍地砍倒面前的稻草人,不过半个时辰,就已满头大汗。紧接着她又骑着黑风练了不下十圈的骑射,黑风是她的坐骑,一匹孤傲的纯种烈马,旁的人很难亲近,上京时就因沈清影陪娘亲坐马车的缘故,一路上它就只是默默地跟在队尾,一马独行。
操练完,她正气喘吁吁地仰卧在打擂台上,五月的夜晚,微风习习也不觉寒凉,月明星稀的夜空,仰望着面前的那轮明月,看着晚风吹起的柳条随风摇摆,仿佛也吹散了沈清影心里的那股子烦闷,她渐渐闭上了双眸。
“晚……晚……晚……晚……”熟悉的嘶鸣声响起,把沈清影从小憩中唤醒,她甫一睁开眼,就见一道白色的暗影一晃而过。
“小乖?”沈清影试探地换了一声,只见那只原本还在上空盘旋的白凤头鹦鹉直直扑了过来,沈清影一把抱住它。这只鹦鹉叫小乖,算起来也是有些时日不曾见到它了,小乖小乖,鸟如其名,低头乖巧地在沈清影怀里蹭了蹭,随后站定在她身上,单脚微抬,等着她来取脚上绑着的信纸。
沈清影站直了身子,将信纸取下后,小乖一个扑腾回旋,匐在她的右肩上,动作自然熟练,好像那右肩就是它的地盘一样。
小乖是她和宁玉姐之间的信使,她们素来是用经特殊处理的墨水来写信的,此墨水遇水方可显字,沈清影带着小乖快步回了无字阁。无字阁窗边有一个细木精雕的鸟架子,沈清影给添了些粟米和水,小乖自觉就开始享用晚餐了。
沈清影坐在桌前,毛笔蘸水均匀地涂在信纸上,稍坐等待,遒劲有力的字迹跃然纸上,信里也没说什么,只说许久未见甚是想念,大约再过十日就能北上到盛京城了。
随后再把同行的楚逸一路上的“劣迹”数落了一番,什么听闻邻县的哪家馆子名气响,就带着人绕路直奔店家,听说别村在办什么花灯节,也跟着去凑热闹,哪里来了家红火的戏班子,也要跑去看戏捧场,诸如此类的事件数不尽数,要是不带上楚逸,他们一行人应该早就能到了。
文末字迹忽然有些仓乱潦草,纸张也起了褶皱,怕是楚逸这家伙又和宁玉姐动起手来了。
沈清影想到不久就能见到故友,嘴角不禁翘起。不过还是和往常一样将信纸卷了卷放在烛火上烧了个干净,毕竟这一南一北的两方将领,只能有不远不近,淡若水的同僚之谊,若是深交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郑亲王楚逸乃先帝最小的儿子,生母只是一个没有母族势力的小小美人,生下楚逸后就难产离世了,五年后,先帝驾崩,是以在璟帝登基时,楚逸也不过才五岁大。楚逸作为先帝的老来子,长的又像极了先帝,因此在先帝最后的岁月里他非常得宠。
又因为他年纪小即便是再得宠也不会影响到各位皇子的权势地位,对他好还能连带着得到先帝的关注,当时他的一众皇兄也都常常惯着他。听说楚逸在盛京城的那会儿,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公子哥。当年还是太后觉着他这样子浑浑噩噩的不行,哪里像个正经儿的皇子,才为他求了个汝南的封地,让他去操练操练,至于这操练的成果嘛,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沈清影私以为楚逸当是这世上她所认识的人里,传言与真相最接近的人了。
今年各地的将领都领了旨回京,像是东、西两位中郎将早在四月中就回来了,也就他楚逸能有这等子闲情逸致,不紧不慢地回京复命,这一路上也真是难为宁玉姐和她的平南军了。
……
次日一早,沈清影洗漱后便去了主院用膳,神色自然地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不知道一样。
侯夫人关切地给她夹着菜,倒是镇北侯暗中瞧了几眼自己女儿的神色,虽然猜不透女儿的打算,不过看她的样子,当是已经想明白了。
作为习武之人,眼观八路,耳听四方不算难事。昨日晚晚刚脚踏进主院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那些话虽是他的本心,但也的确是他有意说出来的,想让晚晚自己好好斟酌一下。虽说晚晚已经及笄,依俗礼已经是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但在他眼里,依旧只是他的小女儿呀!
然,盛京的漩涡是他们镇北侯府逃不掉的,她必须学会应对。昨日离开时,从脚步声里都能听得出来的落寞沉重,不过才一夜的功夫,她就又重新打起了精神,好!当真是他沈烈的好女儿!
沈清影不知道自己父亲在想些什么,抬头看见父帅一边在用力克制自己,一边又愈发难以抑制的笑容,那表情实在怪好笑的,噗嗤笑出了声,随即父女二人相视一瞬,开怀大笑起来。小乖也随着那饭桌上传来的阵阵欢笑声,在镇北侯府上空自由自在地盘旋起来。
“老爷,夫人,容……容少爷来了。”欢笑间,沛叔领着一秀气清隽的少年来了主院。
“义父,义母,峤哥,晚晚,我来了。”少年冰蓝色的长袍,袖口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同样系着一枚白玉。他肤色白皙,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帅气中又带着一抹温柔,好一温润如玉的小少爷。
“容哥哥!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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