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结束后，穆凉婧站在房间外面。
赫连澈后她一步出来，见穆凉婧仍然立在门前，便有些奇怪。
“怎么了？”
赫连澈此时的声音低沉，却没有了平日里那种阴狠。仿佛是经过方才那场晚餐之后，两人之间有了一些莫名的默契。
穆凉婧看见赫连澈关切的神情，便摇头。
“没什么，只是方才吃得多了，想要站着消会儿食。”
赫连澈笑。
“站着哪能消食？不如，我们去走走吧？”
穆凉婧点头，却又很快摇头。
“我们并不识路啊。”
这河谷甚大，又是黑夜，两个人又都有伤，穆凉婧有些担心。
“没有事。”
赫连澈的视线越过穆凉婧，投向不远处的河流。
“我们就沿着河走一会儿吧，离这并不远。”
赫连澈眼神回到穆凉婧身上，眼中全是询问的意味。
呆在这里也无事可做。穆凉婧便点头。
“也好。”
穆凉婧抬脚正欲先行，赫连澈却拉住她。
“啊？”
穆凉婧低头，却看见赫连澈向自己伸出的右手。
“河边湿滑。”
穆凉婧仿佛是被赫连澈的这个理由说服了，略加思索便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赫连澈的手中。
她在满天的星光下笑着，于是赫连澈第一次身临其境地意识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八个字。
穆凉婧在星光下对赫连澈笑着。
“那你可要保护好我，别让我湿了鞋。”
赫连澈只觉得自己瞬间被穆凉婧的美色蛊惑了，可他之前明明不是这样重色的人。
赫连澈将穆凉婧的手放到嘴边，轻轻地用唇触碰了一下，但他狭长邪魅的眼睛却仍是看着穆凉婧。
“好。我赫连澈，定不佳人所托。”
穆凉婧看着赫连澈此时的动作。她当然知道赫连澈现在在说什么，她也知道自己和赫连澈现在在做什么。
她还知道自己和赫连澈的身份。一个是西岐王爷，一个是后宫宸妃。她现在应该甩开赫连澈的手，再重重地丢下一句，“请安王爷自重！”然后跑开的。
可是，现在的穆凉婧做不到。她此时此刻，才是第一次切身体会了情难自禁这个词语。
复仇、皇宫、权谋她在所有人面前都像一个真正的宸妃娘娘。不喜不怒，沉谋神算
但只有现在，在赫连澈的身边，在这漫天的星光下，穆凉婧才幡然醒悟：她才十六岁啊。现在她所体会的，正是所有十六岁的女孩子都期待和憧憬的，她当然难免于俗
赫连澈牵着穆凉婧，慢慢向河边走去。他们穿过草丛，路过药田，最终到了河边。
河水和漫天星河一样，也盛了漫河的星光。
穆凉婧听着河水潺潺，从她的脚边缓缓流过。
“现在的日子，像偷来的似的。”
赫连澈始终握着穆凉婧的手，却缓缓开口说着。
穆凉婧自然听出了赫连澈口气中的寥落和无奈，她弯下腰采了一支河边的野花，再递给赫连澈。
赫连澈另一只手伸出来，接过野花。
“有总比没有好。”
穆凉婧气息沉稳地说出这句话。
赫连澈听得这句话，抬眼略显惊讶地看着穆凉婧。
穆凉婧却将目光放在赫连澈手中的花上。
“你看这花，也很好看啊。”
赫连澈眯了眯眼睛，嘴边带着一丝微笑，问着穆凉婧。
“好看？这花，是什么颜色的？你看得出来吗？”
穆凉婧方才那句话，也只是为了安慰赫连澈，顺便转移他的注意力，便随口说的。此时见赫连澈当了真，她便低头，赶紧去看着究竟是什么颜色。
可这是黑夜，纵使有满天星光，离得远了穆凉婧还是看不清楚。她只好近些，再近些
那支野花却忽然从旁边消失。穆凉婧一个没留神收住，便一头栽在了赫连澈怀里。
赫连澈有伤！穆凉婧想到这个，急忙想离开赫连澈的胸膛。
“你怎么样？伤口疼不疼，都怪我”
穆凉婧剩下的话赫连澈没让她说出声。因为他没让穆凉婧的身子离开，左手反而丢了那支野花，微微抬起禁锢住穆凉婧。
偏偏他嘴上还说着。
“你可别让我用劲儿，我可是有伤的人。”
穆凉婧立即明白：这赫连澈就是故意的。可她担心赫连澈的伤势，若是真用了劲
穆凉婧只好乖乖停在赫连澈的胸膛里，她的耳朵听着赫连澈有力的心跳声。
“好险呐。今天那个人，差一点就刺穿你的心脏了，是不是？”
穆凉婧仰起头，正对上赫连澈看着自己爱怜的目光。
赫连澈点点头。
“嗯。”
穆凉婧眸子沉了沉，又抬眼问着赫连澈。
“如果真的刺中了心脏，你会不会后悔？”
赫连澈装作很不解的样子。
“后悔什么？”
穆凉婧低头，在赫连澈的胸膛里低声说着。
“后悔来救我。”
赫连澈神色一沉，想了想才低头回答。
“凉儿，你要答应我。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相信我好吗？”
凉儿？穆凉婧默默咀嚼着这个称呼。这是赫连澈第二次这样称呼她，他却并不知道这个称呼对于她的特殊意义。
穆凉婧虽然对赫连澈突如其来的这个要求感到有些不解。但不是要相信他么？赫连澈今天是将生死都交给自己了的。穆凉婧点点头。
“我会相信你。也请你要答应我，我有一些事情，无法向你说明，但也请你要相信我，好吗？”
赫连澈垂眸看着面色真挚的穆凉婧。赫连澈便是赤月，赤月便是赫连澈。穆凉婧那些无法想他说明的事，在他身为赤月的时候，就已经知晓了。
赫连澈点点头。
“我相信你。”
穆凉婧有些激动，她重新静静听着赫连澈的心跳。
“我”
穆凉婧保持着耳朵无限贴近赫连澈身体的姿势，听见赫连澈此时说的话。
“我后悔的”
穆凉婧自觉地离开赫连澈的身体，仰头愣愣地看着赫连澈。
赫连澈看着表情滞愣的穆凉婧，轻轻笑着。
“我后悔的，是没有早点找到你。还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我后悔的，是没有尽早看清自己的心，还那样欺辱你，折磨你”
赫连澈看着穆凉婧的脖子，轻轻地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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