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风不热却带着干燥,马匹走起泛起腾腾烟尘。
兰夫人弯腰走出轿子,看着自己捧在手心的长子给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丫头牵马,她只觉的脑中一阵眩晕,胸口堵得她说不出话来。
“喂。”
花小朵坐在马上,看着人家母子俩大眼瞪小眼实在难堪,她现在喊程大公子也不好,喊程子期更不对,只能“喂”了一声,拿脚尖轻轻踢了踢程子期的胳膊:“你快给我弄下来,我回去,你们母子俩谈。别出卖我,你千万别出卖我。”
她为了说话特意弯腰凑到程子期的耳边,腰身压得很低,在兰夫人看来,那简直就是挑衅。
程子期回头看向一脸无所谓的花小朵,心中不由一哽。伸手将缰绳递给棋二:“将花少安全送回去。”
“是。”
棋二硬着头皮接过缰绳牵着马从兰夫人的轿子旁走过,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他觉得他在几个丫鬟的眼神中已经死一万次了。
和他一样感受的是花小朵,哎,真是一言难尽。
快到城门口,花小朵果断拒绝棋二给她送回家的要求,一定要下马。被逼无奈的棋二又不敢伸手去接她,又不能伸手去抱她,只能弯腰蹲下:“花少,你踩我的背下来。”
花小朵看着脚底下宽阔的背,犹豫了一下,还是翻身从马背上滑了下来。她做不到将人当成奴才,做不到将一个大男人踩在脚底下。
等了半天忽然听见身后有动静,却没有人踩到他背上,就听身后呼啦一声响。花小朵滑下来的时候,结结实实跌了个屁墩。
棋二简直吓死了,大小姐啊,你怎么能这样还摔了,大公子要是知道了,非剥我的皮不可。
“花少,你胳膊没事吧。”
花小朵站起身,动了动胳膊:“没事,你去接你家大公子吧,我回去了。”
棋二急忙道:“那不行,大公子要求我送你回家,我必须得给你送回去。你要是路上遇见点什么事情,大公子能剥了我的皮。”
花小朵无所谓地拍拍衣服上的尘土:“没事,你牵这么大一匹马跟着我,别人看见认出是大公子的马多不好。”
“没事。花少你在前面走,我等会将马寄放在城门口就行。”
棋二之所以比墨三更得程子期重用,就是他实在,程子期吩咐的事情他从来都是不打折扣地完成。
花小朵也不管他,自顾自地在前大步走着。
棋二是程子期身边的人,九江城认识他的人太多,他跟着她太引人注目了!
棋二在城门口寄存了马匹,就急急忙忙跟上了花小朵:“花少,你说大公子会不会和夫人说实话?”
“什么。”花小朵正看着街道上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跟着大人跌跌撞撞在走路,她心中担心着他会不会摔倒,就没有注意棋二说得什么。
棋二有些为难道:“大公子从来没对夫人撒谎过,你让大公子别出卖你,你不是……”
“在为难他是吗?”
花小朵摊摊手:“我也不想为难他,就当今日送他东西的报酬好了,那么好的东西受点为难怎么了,没事。”
面对有些无赖的花小朵,棋二简直无语了,他知道这是大小姐,他还不能说过分的话,只能替大公子不平。
“花少,你为什么不想回来。”
花小朵将目光又投向那个跌跌撞撞跟着爹娘走路的孩子:“你看……”
棋二顺着花小朵手指的方向看去,茫然地问道:“什么?”
“那个孩子。”
约莫两三岁的孩子,个子很小,稀松的头发连揪揪都扎不住,一边已经松散一边摇摇欲坠。他的爹娘,一个双手拎着东西在看街道两边的摊子,一个抱着更小的孩子照顾不到他。在他们前后还有两个更大的孩子,大男孩约莫五六岁拖着个三四岁的男童也是左顾右盼。
棋二莫名其妙地转回视线问道:“他怎么了?”
处于对大小姐的尊敬,他一直走在花小朵的外侧后半步。即不能离得太远,也不能走得太近。他收回目光的实话就会看见花少涂抹的一样发黄的耳垂,没有耳钉,也没有耳眼。
可能是看了大小姐的耳垂,虽然是无心的,棋二还是有点尴尬地避开了目光,揪听见花小朵说:“如果他这个时候丢了,你说怪谁。”
花小朵话音一落,那名孩童脚下一软,摔倒在地“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走在孩童身后是一名乡下的妇人,一手将他提了起来,冲着前面孩童的爹娘喊道:“这么小的孩子带出来作甚,丢了怎办。”
抱着婴儿的女子先站住了脚,回头去看,又冲男子喊了一嗓子:“你还管不管三儿了?”
双手拎着东西的男子慌忙过来,一边道谢,一边呵斥着两个大孩子没有看管弟弟。他先蹲下身,小声地安慰着哭泣的孩童。从手中的纸包里,捏出一小块糖块塞进孩童的嘴里。看得两个大点的男童都张大了嘴巴,拎东西的男子看也不看他们两个,骂骂咧咧地站起身继续往前走。
摔倒的孩童已经不哭了,脸上还挂着泪却笑眯了眼,站起身又跟着爹娘跌跌撞撞往前走。而两个大些的孩童,满脸不高兴地撅着嘴跟在弟弟后头亦步亦趋。
棋二看了半天,也没明白花少的意思。
丢了怪谁?
怪爹娘没照顾好,爹双手拎得都是东西,娘怀里还有更小的幼子。怪两个哥哥没看好,两个哥哥也不过是略大一些的孩子,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
他忍不住问道:“花少,你想说什么?”
花小朵摇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她就是感觉以前的程兰朵很像那个孩子,无人可靠,只能靠自己。不,还不如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哭了还糖吃,而死去的程兰朵饿死也没有一口吃的。
她不是在可怜自己,她只是在心理上接受不了那个可怜的小姑娘已经死了,而她不但占了她的身体,还要占去本该属于她的荣华富贵。
她在临死的那一刻想的是什么?
是想念家人当初的宠爱,还是恨他们?
她不是原主,给不了答案,只能尽力为他们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至于其它,还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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