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谢陛下赏赐。”
尚公公立即就跪倒在冰凉的大理石上,交叠双手,深深的一拜,“从此以后,陛下的江山稳固,再无奸佞之人危害社稷。”
北云帝被他这话哄得龙颜大悦,摸着宫人们打理得整齐好看的胡须,哈哈大笑道,“说的不错,心腹大患已除,朕往后总算是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自从沈重楼从边疆回到帝都以后,他这个九五之尊就再也没有睡个一个安稳觉。
就连..宠..幸后妃之时,也会情不自禁的想到沈重楼那张刚硬讨厌的面容,总会怀疑沈重楼是不是潜入了后宫正在某、处偷窥着他或者是在某、处等候着时机想要弑君。
明知道这样的担忧过于荒谬可笑,可北云帝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里面冒出各种各样可怕的念头。
在旁人看来,或许有些可笑。
可北云帝自己却知道,沈重楼早在多年前便已经成了他的心魔,不分昼夜的折磨着他,
如今沈重楼已死,压.在北云帝心头多年的大石总算是安然的落了地。
“小尚,”北云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沉思许久,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朕,其实也不想要他的命的。可朕,却不能不要他的命。”
或许有很多人不理解他的做法,认为杀了沈重楼会动荡了北云的江山社稷,但实际上留着沈重楼才会颠覆他的江山。
北云帝站了起来,走出了大殿。
尚公公忙跟了上去,却见他摆手,“不必跟了,朕,自己走走。”
顿时,所有人抬起的脚又放回了原地,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处,垂手候着等待皇帝的召唤。
北云帝上了高高的凌天阁,遥望着天际那一抹红艳的天空,幽幽道,“朕终究还是害了你……”
“你放心,朕,欠你的,朕全都弥补在你的儿子身上。”
第二日北方急报,沈重楼在诛杀贼寇之时英勇殉国。
一时间,满朝震荡。
整个北云都为之轰动。
北云帝半耷拉着眼皮,坐在龙椅上,默默的打量着底下文武百官每个人的反应。
“陛下,”一个同沈重楼交好的武官大步走了出来,跪在地上,语气十分的激动,“大将军不可能死的,这急报定是有人伪造的!”
“不可能?”
骊尚书站了出来,似笑非笑道,“杨将军,沈将军是人否?”
杨林天虎目圆瞪,喝道,“尚书谨慎言语!沈将军不是人是什么?”
“杨将军莫恼,”面对杨林天的怒斥,骊尚书只是微微一笑,“我并无他意。沈将军既然是人,是肉.体凡胎,如何不可能会死?”
“你……”
杨林天被气得胸.脯剧烈起伏,怒指着他骂道,“阴险小人!往日里便喜欢落井下石,如今连沈将军那样忠君为国的人也不放过!真是……”
真是气煞他了!
“够了!”
北云帝坐在那里,有些不大耐烦的喝了一声。
杨林天不忿的闭了嘴,又忍不住磕了个头,继续道,“陛下,臣以为急报有假,沈将军不可能身死。臣愿意亲往北地,去证实沈将军是否还活着。”
若是沈将军还活的好好的,等他回来,他非得将这个骊尚书的嘴给打肿!
“朕知爱卿平日同沈将军私交甚好。”
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说出来之后,不少文武大臣的心头都不由得一颤。
陛下这是……何意?
难道是想要清除朝野,将所有同沈重楼交好的人都除掉?
偏偏杨林天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为人正直憨厚,也虎的很,愣是听不懂北云帝的言外之意,反倒直接点头,颇为自得的应道,“陛下,这满朝文武也就微臣同沈将军的交情最好。”
这是个傻的!
不少人的心头都不由浮现这一句。
陛下一直对沈将军不冷不淡,还不断的削减沈将军的实力,摆明了是忌惮沈将军。
这个傻的不知道避嫌,竟然还大喇喇的直接承认了!
真是……自寻死路啊。
北云帝被这杨林天噎得也是一时说不话来。
片刻后,便暗自笑了起来。
面上却仍旧是一副悲痛的神情,“急报属实,沈将军确实已经殉国。朕,也心痛难安!”
听见这一句,满朝文武都慌忙跪倒在地上,“陛下保重龙体,莫要为沈将军伤心了。”
杨林天茫然的看看周围,却还是摇了摇头,极其认真道,“陛下,微臣不信。”
旁人他不清楚,可沈重楼同他一起在疆场上厮杀多年,他十分清楚那人的实力。
不过是诛杀一些贼寇罢了,怎么会送掉他自己的性命呢?
“既然如此,朕便派爱卿亲自北地。”
北云帝冷冷的站了起来,“杨林天,你明日便带着朕的旨意亲去北地。”
说完,北云帝挥了挥手,“无事便退朝。”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武百官跪送北云帝的身影离开。
一下朝堂,杨林天便快步追上了骊尚书。
他的步子极快,在路过骊尚书之时,猛地一撞,骊尚书一个趔趄便趴倒在地上,险些没给骊尚书那把老骨头给摔碎了。
骊尚书趴在地上,半天都没爬起来,直到有其他人将他扶了起来,他才摸着磕青的膝盖,坐在地上哼唧了几声。
“哟,尚书大人?末将还真是没见到前面有人。”
杨林天特意咬重了人那个字眼,憨厚的脸上满是不屑的笑容,“尚书大人还莫要怪罪。”
“杨林天!”
骊尚书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杨林天骂道,“你个老匹夫,不知死活!”
“末将孑然一身,何惧死活?”
杨林天冷笑道,“我杨林天虽然只是一介匹夫,是你们这些鼓唇弄舌的文人看不起的大老粗,但老子心中清楚何为忠君为国。”
“你真当老子傻乎乎的,看不出你们整日里针对沈将军?”
“你以为沈将军不知陛下忌惮他?”
这句话一出,骊尚书的一张老脸顿时都吓得苍白失色,一旁扶着他的文官也慌忙告辞走人。
“杨林天!你疯了?”
骊尚书环顾四周,见此处已经无人,咬牙低声道,“你敢妄自揣测圣意?你就不怕陛下将你治罪?”
这老匹夫是真傻还是假傻?
什么话都敢大喇喇的说出来?
“老子不过实话实说罢了,”杨林天不以为意,“杀头就杀头。沈将军这样的人若是都被害了,我这样的迟早也逃不掉一死。”
疯了疯了!
这个老匹夫自己不想活了,还想害死他!
骊尚书不敢再同杨林天继续说下去,慌慌张张的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朝着出宫的方向走去。
他的步子走得极快,像是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着一般。
杨林天瞧着他的背影,嗤笑了一声,“懦夫。”
说了这一句之后,他回头看了一眼那金碧辉煌的大殿,皱了皱黑黢黢的眉头,心里面蓦然间涌上一股浓重的悲哀。
陛下的眼里面的喜悦和轻松都掩不住,只怕沈将军这一回当真是……
鼻头忍不住有些发酸,神情也有些悲恸。
这无知又嫉恨贤能的帝王啊,这是自毁根基啊。
沈重楼一死,日后还有何人能挡得住大元和大齐的铁骑?还有何人能镇守边疆,让任何异国人都突不破半寸界限?
他抬头看着天,只觉得今日的天灰蒙蒙的,没有半点的光亮。
北齐的天,快要……塌了吧?
杨林天在心头默默道。
与此同时,沈璇睁开了眼,茫然的环顾周围,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爹。”
她做了个可怕的梦。
梦里面她那个神勇无敌的老爹……死了。
陆清柏一直守在她身边,见她醒来,立即就握住了她微凉的小手,低声安抚道,“阿璇,我在这。”
“小柏?”
沈璇的目光渐渐多了焦距,伸手摸了摸陆清柏唇上冒出来的胡渣,忍不住道,“好丑。”
小洁癖怎么一副邋遢的模样?
“男子丑一点无妨,”陆清柏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你可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我让人送些吃的?”
不等沈璇回应,他便高声朝着外面吩咐道,“阿七,送些吃的进来。”
营帐外面有人低低的应了一声。
“阿七也来了?”
沈璇歪了歪脑袋,看了一圈周围,“我这是在哪?你怎么会在此处?”
陆清柏张了张嘴,到嘴的话还是顿在了那里。
“小柏,你不知道,我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我梦见我同我爹一起去剿匪,然后我杀了好多人,我爹也……”
她心有余悸的同陆清柏描述着她自己的梦魇,说到沈重楼之时,心头蓦然一抖,一手忍不住反抓住了陆清柏的手腕,睁着一双清亮茫然的眸子,追问道,“我爹呢?”
“沈将军他……”
死了两个字在陆清柏的舌尖打转,怎么也吐不出来。
沈璇见他那神情,心头的恐惧便一下子放大了,顿时忍不住朝着外面喊道,“爹!”
见无人回应,她干脆掀了被子就要起来,却被陆清柏死死的按在那里。
“阿璇,”陆清柏闭了闭眼,有些不忍道,“那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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