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之际,祁嵊再度病发,病中糊涂,谁都不要,只喊着郁百岁的名字。
顶着一众或艳羡或幸灾乐祸的目光,郁百岁再次进了含章殿侍疾。
祁嵊这一病,不仅宫中的年没过好,朝廷里也不安生。
皇帝因病不能视朝,老安王府上却是高官显胄客座如云,俨然成了另一个朝廷。
整个定阜大街挤满了各府车马,能进其门者虽然寥寥,拜访者依旧日夜不绝。
在此之前,老安王虽然揽权擅权,还没猖狂到这般明目张胆的地步。
如此种种都透露出一个信息,皇帝怕是真的不行了,而祁家的江山,怕是也真的要改姓了。
且不论朝中如何躁动不安后宫如何人心惶惶,含章殿里却是一派难得的安宁景象。
安坤匆匆进殿,看了眼临窗对弈的两人,脚步自发消了音。
多少年了,从未在主子脸上见到这样的神情。
安坤从小跟着他一块长大,那些四顾无依挣扎求生的日子早早把他锻炼成了一个合格的帝王。忍,狠,都对准了自己,所以再难有平常的喜乐。
可是现在,郁妃娘娘全神贯注看着棋盘,思索下一步棋的间隙,主子的目光却都在郁妃娘娘身上,眼底渗出的笑意发自内心。
安坤呆呆看着,直到祁嵊出声:“都办妥了?”
他说这话时,拈起一颗黑子随意落下,目光依旧看着对面。
郁百岁从棋局中回过神,偏头看了眼笑眯眯点头的安坤,又转向祁嵊,眼底是不解。
祁嵊牵着她的手起身,未替她答疑解惑,反倒是卖了个关子:“孤带你去个好地方。”
……
郁百岁没想到,祁嵊竟是要带她出宫。
繁星初降,两人换了民间寻常的衣裳,轻车简乘出了宫门,行至正阳街前停下,祁嵊将披风的兜帽给她戴好,这才牵了她的手下车步行。
只是夜市上人流如织摩肩接踵,挪动起来甚是费力。
郁百岁虽被祁嵊圈在怀里保护的很好,心底还是不安。
因此拽了拽他的袍角,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低声问:“就我们俩?”
祁嵊笑了笑,也学她的样子,附在她耳边低声答:“放心,安坤带了侍卫守在四周,不会有危险。”
“可,宫里到处都是眼线……”
祁嵊的神色却甚是轻松:“所以现在我们周围可不止安坤带的人,还有老安王的人,他们不敢让我出事,至少这个时候还不敢。”
郁百岁蹙眉:“老安王怎么会……”
祁嵊目色一嘲:“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大概狼子野心如他,面对将死之人也会善意一回吧。”
郁百岁抓着他的手一紧:“你不会……”
祁嵊没有立即回她的话,目色遥遥望着喧闹的长街,许久才低头对她展颜一笑:“不想那些那些不愉快的事,今晚我俩就是民间寻常的一对小夫妻,新年没有陪你好好过,今夜为夫补给你,嗯?”
他说小夫妻,郁百岁怔怔一愣。
夜风吹过,兜帽外沿缀的那圈雪狐毛飘飘摇摇,衬的她脸庞愈发得小,也愈发得皎洁。
渐渐,爬上了几缕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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