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过几句后,方菡娘便说明了来意。
手工皂这些特殊花样的瓷器模具,她需要的量大,且一般的瓷器铺很难提供这么全,她索性来陈家名下的瓷器铺子定做。
原本可以直接去店铺里定做的,但她跟陈家姑娘是好友,倒不是说想趁机来个优惠什么的,而是希望让礼芳帮她督促着铺子里的工人,莫要怠了这笔瓷器。
陈夫人略略皱了眉:“菡娘,七种花型,每种一百个。这么多瓷器……”她没有说完,却是在替方菡娘担心了。
陈礼芳似是想到了什么,面带激动,拉着方菡娘的手,低声道:“你这次可是替县令夫人来订模具的?”
谁知陈夫人耳朵尖,隐隐听到了模具二字。再加上方菡娘方才一出手就是整整六块如今世面上一块都难求的梅花皂,实是显示了她跟县令夫人侄子那桩梅花皂生意关系匪浅来……
花样的模具,县令夫人……
陈夫人心思一转,惊呼出了声:“莫不是,这是在为那花皂订做模具?”
方菡娘既然来订做这么多花样各异的模具,就没想再瞒着人。
反正到时候手工皂新花样一出,一对比,也瞒不住陈家的人。
更何况县令夫人已经觉得可以将铺子的事提上日程了,她心里也有了些底气,便笑着点了点头:“夫人慧眼如炬,正是,订做这些瓷器是为了做新花样的模具。”
陈夫人激动的按住了椅子的扶手:“像梅花皂那样的花皂吗?太好了,这批模具我可以给你便宜些,到时候你帮我留些花皂卖于我。”
她是个生意人,自然懂得什么能追根究底的问,什么不能。
陈夫人没有问方菡娘能不能弄来花皂,直接开口要方菡娘给她留几块,这便是已经认定了以她的渠道,能弄到花皂。
陈礼芳也激动的很,她拉着方菡娘的手:“菡娘,菡娘,我也要。我喜欢玉兰花,啊,桃花的也不错,你,你都帮我留几块。”
方菡娘拍了拍陈礼芳的手,平复一下她的激动,又想了想,保守道:“夫人也不必太过着急,想来这几个月,便会有铺子开起来,往后这花皂,会容易买些。”
这消息比什么都让人高兴。
“这么说,以后花皂可以随时买到了?”陈礼芳喜笑颜开。方菡娘笑了笑,说:“听县令夫人的说法,大概还是会限量出售吧,但总归有了铺面,比之前怎么说都要好多了。”
陈夫人心里暗暗点了点头,这小姑娘说话有分寸,芳儿跟她在一起玩,还算令人放心些。
陈夫人展了颜,命人喊了瓷器铺的掌柜来,交代了这笔生意。掌柜见东家亲自交代,自是看重万分,当即连连保证一定做好这批瓷器。
因为要订做,瓷器要经历制坯,阴乾,素烧,上彩等多个步骤,每个步骤耗费的时间都不少。方菡娘要订做的部分花型甚至还要现做模子,那花费的时间更多一些。
方菡娘付了五两银子订金,尾款等铺子交货时再给。交货时间定在了十五天之后。
两方都满意的很。
虽说并不是笔多大的生意,但因为那梅花皂效果实在神奇,那般神奇的东西竟是用自家铺子里的瓷器做的模具,想想就让陈夫人心情愉悦的很,素手一挥便给闺女放了一个时辰的假,让闺女跟方菡娘自去玩会。
陈礼芳欢天喜地的拉着方菡娘出去了。
看着妹妹跟心上人相携而去的背影,陈礼清也有些坐不住了。坐立难安了会,还是跟陈夫人说了告退。
陈夫人意味深长的看着儿子急急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玩乐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陈礼芳跟方菡娘只逛了半条街,一个时辰就过得差不多了。
陈礼芳泪蒙蒙的控诉:“往日被拘在房里绣花,总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几个时辰下来,感觉差点要了我小命。眼下倒好,好不容易出来玩会,这一个时辰怎么过的这么快啊?”
她举起双手,让方菡娘看她手上的针眼,快哭了:“绣花……真的好难啊。”
方菡娘忍俊不禁,哄她道:“绣花这东西,除了天赋,也就是熟能生巧了。”
陈礼芳扁扁嘴,说:“你跟我娘说的一模一样的,你们才是亲母女吧?”说完,她便想起,方菡娘的亲娘早就过世了,连忙内疚道,“啊啊对不住,菡娘,我忘了你娘……”
她着实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有些恼自己,便从身后丫鬟手里拿着的,给芝娘跟明淮买的一些小玩意一股脑的塞进方菡娘怀里,讷讷道:“我,我该回去了,菡娘,你,你帮我把这些东西带给芝娘明淮他们。我得了空,就,就再去你家玩。”
方菡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陈礼芳已经是低头跑了。
她边跑边难过的想:“这下菡娘一定会讨厌我的。”
方菡娘目瞪口呆,想抱着东西追出去,她想告诉陈礼芳,她没那么敏感的,让她不要介意。
一直跟着两个姑娘的陈礼清连忙拦住了方菡娘:“你抱着这些东西,在街上跑着实有些危险。”他又对那丫鬟道,“彩霞,你愣着做什么?去追你主子,让她慢点儿跑,回家晚一些不要紧。”
彩霞如梦初醒,刚刚陈礼芳从她怀里抢东西,她还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正在反思自己,听大少爷这么一说总算是回过神来,忙忙应了一声,一路小跑追去了。
方菡娘微微有些担忧:“这样没事吧?”
“没事,礼芳那是往我家方向跑的,彩霞也追过去了,你放心。”陈礼清默默的看了一眼方菡娘,“你抱着这么一堆东西,也不方便,我送你回去吧。”
他说完,又怕方菡娘心里有所顾忌,连忙补救似的加了一句:“毕竟你是礼芳的好朋友,路远又不方便,送你是应该的。若不送你,回头礼芳知道了又要唠叨我了。”
方菡娘倒是没有想太多:“那就麻烦陈大哥了。”
陈礼清心里喊着,不麻烦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面上矜持的温和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坐在马车里,陈礼清不敢乱动,只觉得自己放在腿上的手都僵了。然而他看着方菡娘清秀的侧脸,衷心的希望,这条路能长一些,再长一些。
然而再长的路终有抵达终点的那一刻,方菡娘掀开车帘,动作麻利的跳下了车。陈礼清心里叹了口气,也跟着跳了下来,带着小厮阿冬帮方菡娘往小院子里搬东西。
方芝娘方明淮听到动静都跑了出来,见一个大哥哥帮着大姐搬了不少东西进来,两人都满脸好奇的看着陈礼清:“大姐,这个好看的哥哥是谁呀?”
方菡娘摸了摸明淮的小脑袋,说:“这是上次来的那个礼芳姐姐的哥哥,你们喊陈大哥就好了。”
两个孩子乖乖的喊了“陈大哥”,喊得陈礼清颇有些不好意思。
陈礼清早就听妹妹陈礼芳念叨过很多次,方菡娘有一双特别可爱的弟弟妹妹,这次来之前也准备了见面礼。他放下东西后,又从车上拿出三个盒子,强抑着心里的惴惴不安,面上强作镇定的递给方菡娘:“我听礼芳说,你在教两个孩子认字,大概他们是要进学的?便买了三份笔墨纸砚——总不能给你弟弟妹妹送礼把你撇下了。”
笔墨纸砚不贵,又很显用心。方菡娘心中一动,看了看陈礼清,认真道:“谢谢陈大哥。”
看着方菡娘那双清澈如许的眸子,陈礼清心中激荡,冲动之下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得院外哭声脚步声大作,方菡娘回头望去,见着方艾娘一路哭着跑了过来。
方菡娘现在一见方艾娘这作派头就疼的厉害。
这哭哭啼啼的跑来闹,不是第一次了,按照以往的经验推算,肯定没啥好事。
方艾娘正哭着,乍见院子里多了个男人,大惊失色,刚想骂方菡娘不知检点,再一看,那男人竟然是上次来过家中的陈家少爷,当即大喜过望,眼里还冒着泪花就冲着陈礼清跪了下去:
“陈少爷,求你救救我三叔!”
这下跪求人的作派一出,陈礼清愣住了。方菡娘也愣住了。
愣过之后,方菡娘只觉得头疼又尴尬。
人家陈少爷是外人,你这样很容易吓着人家啊?
陈礼清也觉得尴尬的很,他茫然无措的看了眼方菡娘,眼中意思大概是:
你这堂妹,是不是有毛病?
陈礼清尚未开口,小厮阿冬放下手中搬着的东西,“哎呦”了一声便去强拉着方艾娘起来:“这位姑娘,你这是做什么,上来就给我家少爷行这么大的礼,看你年龄也不小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一脸的皮笑肉不笑,将方艾娘强行从地上拉拽起来后,他又袖着手,站在一旁,笑眯眯的补充,“动不动下跪是我们奴才的作派,姑娘您看上去穿着挺不错的,还是知事点比较好。”
主要是这事有前例的。
之前他们少爷打马经过怡红楼,那楼里的一个小雏妓不知道怎么听说了他们少爷面皮薄的事,光天化日的穿着薄纱衣就冲了出来,跪着哭着求他们少爷把她买下,说会做牛做马来报答她。他们少爷当时就呆了,那马蹄差点没勒住一下子踩死那个小雏妓。当时要不是他阿冬死扛着没让少爷松口,估计他们府里就要多个青楼里出来的姨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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