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二老爷这语气让安二夫人心里头也憋了火,但终究还是孩子的事要紧,她便把想让白儿去给林浩帆当伴读的事同阮二老爷说了说。
阮二老爷倒没立即说什么,只是微微沉吟了下,问道:“娘怎么说?”
这一句话就让安二夫人一直憋着的火气爆炸了,她大声道:“我才是白儿的娘!难道我的儿子,我说了不算吗!”
阮二老爷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按着椅子扶手就站了起来,点着安二夫人的鼻子:“你,你这泼妇!”
安二夫人冷笑道:“是啊,我是泼妇,当年二哥求娶我的时候,不是说过吗,就爱我性子爽直倔强。如今这爽直倔强没变,到你眼里就成了泼妇了。”
阮二老爷被安二夫人的话勾起了往昔的记忆,他微微一愣,手也慢慢放了下来,似有些颓唐。
安二夫人一见阮二老爷这样,心里也是难受:“二哥……”
阮二老爷慢慢又坐会了椅子:“……你说这个伴读的事,林浩帆是个断袖,你知道么?”
安二夫人见阮二老爷主动提起了儿子的伴读一事,注意力立即被转到了那上头去,她顾不上再跟阮二老爷怄气,坐到阮二老爷旁边,道:“这事我自然是考虑过了。二哥你想,说是伴读,其实就是陪着那个纨绔在宫里读书,好些个皇孙都盯着呢,更别提还有那些大儒们,他们对皇孙都能严厉得很,更别提一个公主之子了。林浩帆敢在皇宫里乱来吗?更何况,给皇孙教书的大儒,那学问学识,肯定也是天底下能数着数的吧?有名师在,还怕出不了高徒吗?咱们家白儿因为身体原因,这学业上一直断断续续的,也有些跟不太上,家里的先生我看着也不是教的很上心,换了三个了,都这样,无端端是耽误咱们白儿了。”
阮二老爷没说话。
安二夫人见状,再接再厉道:“二哥,咱们白儿这身子,眼下虽说比之前好了不少,但要让他去习武骑射,那肯定是不行的。去宫里读书,也就路上劳累些,到时候咱们多给白儿准备些补品就是了,哪怕万一白儿在宫里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也方便喊太医啊。咱们这一辈子就白儿这么一个孩子,可不得好好上心吗?”
阮二老爷缓缓吐出一口气:“你说的都很有道理,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安二夫人见得了阮二老爷的支持,高兴得很,却又见阮二老爷起身往外走去,愣道:“二哥,你去哪儿?”
阮二老爷摆了摆手:“没事,我突然想起来,衙门还有公事没处理好。我去趟衙门。”
阮二老爷对公事负责的很,常有彻夜忙公事的时候,安二夫人点了点头,拿了件披风:“那你外头披上这个,别染了风寒。”又道,“我知道二哥觉得自己身强力壮的,风寒也不放心上,但白儿身子骨弱呢,二哥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白儿着想啊。”
阮二老爷顿了顿,还是接过了披风,裹好,走出了屋子,向着昏黄的院子外头行去。
……
太子妃生辰这天很快就到了。
方菡娘一大早就让秋珠给喊起来了,她往窗外看了一眼,外头昏昏沉沉的,倒也没人放在心上,毕竟时辰还早。
洗漱,穿衣,梳妆,打扮,一整套流程下来,也耗费了不少时辰了。
只是此时按理说早该天光大亮了,可从屋子里望出去,窗外依旧有些昏蒙蒙的,这就有些不太好了。
一般来说,皇家办重要宴会时,都会有钦天监提前来观测天象,尤其像是生日宴这种,其实迟一日早一日都无所谓,但肯定是要风和日丽的,这样才能显出“命好”来。
这天公不作美,可不是个好兆头。
平国公老夫人忧心忡忡了一大清早,但在看到盛装而来的方菡娘时,眼里还是露出了欣喜跟自豪的神情:“我的囡囡,真是太美了。”
只见眼前的少女梳着垂鬓分肖髻,在发髻尾簪着几枚做工极为精巧的玉兰,以白玉为瓣,银丝为蕊,金箔做花托。行走间,银蕊微微摆动,栩栩如生;少女蛾眉轻扫,粉黛轻施,既不失少女的清纯,又愈发衬出了容貌的明妍秀美。方菡娘上身是一件锦缎白地撒朱红腊梅对襟褙子,下身着了一件杏子黄缕金挑线的袄裙,这般款款而来,不仅是平国公老夫人,屋子伺候的一溜丫鬟,都忍不住屏气凝神,惊叹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方菡娘笑盈盈的,倒是大大方方的任众人看。
平国公老夫人拉着方菡娘的手,感慨道:“说不得今天过后,就要有多少人来咱们家打探你了。你安平嫂嫂又有得忙了。”
说着,平国公老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平国公府如今中馈是在安平翁主手里头,旁人过来打探方菡娘的消息,自然是绕不过安平翁主去。
方菡娘笑道:“那我就放心了。安平表嫂定然不会偷着把我嫁出去。”
“呀,菡娘妹妹要嫁人了啊?”安如意清脆的声音自院子里传来,清凌凌的笑声像是叮咚的风铃一般悦耳,“到时候嫁出去了可要跟我说一声,姐姐好给你准备添箱的首饰。”
随着这打趣声,安如意从外头嘴角含笑的进来了。
她原本还想在打趣方菡娘几声,哄平国公老夫人开心,结果眼神甫一落到方菡娘身上,安如意一下子就愣住了。
安如意还从来没见过方菡娘这般盛装打扮的模样,方菡娘这般模样猛的撞进她眼里,一下子就把她撞得心都有些生疼。
那种心底滋生的嫉妒慢慢的攀爬上来……
不过安如意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她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叹,赞美道:“菡娘妹妹今天可真好看,都把我看呆了。”
平国公老夫人见安如意过来也是几分惊喜:“意儿怎么过来了?”
安如意亲亲热热的在平国公老夫人下首那坐下:“意儿知道今儿老夫人家里空荡荡的,特特过来相陪啊。”
那俏皮的模样惹得平国公老夫人不住的笑:“还是意儿有心了。”
安如意似是不经意问道:“菡娘妹妹也要去么?这下是要公布菡娘妹妹的身份了?”她顿了顿,换上了几分嗔笑的口吻,“哎呀老夫人你是不知道,我家里头不知道从哪里隐隐听到了点什么风声,都回来问我,我又不能把这事说出去看……意儿真是憋的好苦啊。”
平国公老夫人安抚的拍了拍安如意的手背:“好意儿,我知道你素来有分寸的很,这段日子你家里人没少问你吧?也是辛苦你了。”
安如意笑得诚恳又纯真:“不辛苦,老夫人放心,意儿知道老夫人很多事不避着意儿是信任意儿呢,自然不能坏了这份信任啊。”
方菡娘在旁边也笑道:“今天就麻烦你在府上陪外祖母了。”
安如意不满的撅了撅嘴,嗔道:“瞧菡娘妹妹说的,老夫人说话风趣,对我们小辈向来又慈爱的很,意儿很是愿意过来陪着老夫人呢,哪里称得上麻烦。”
这话惹得平国公老夫人直笑安如意嘴甜。
方菡娘微笑不语。
一会儿安平翁主,秋二奶奶都各自领着自己女儿过来了,见到方菡娘,又是忍不住惊叹夸赞一番。
阮芷汀也跟着安平翁主过来了,看见安如意在芙蕖堂里很是高兴,跑过去问道:“意儿姑姑也在!今天咱们三个可以好好玩了!”
阮芷汀年龄太小,安平翁主今儿便只带阮芷萱出门,把阮芷汀放在芙蕖堂。
秋二奶奶捂着嘴:“哎呦,今儿我还想着给我们妙妙坑个女婿回来呢。这一看她小姑姑,我就知道了,肯定坑不到了。”
这话惹得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只有阮芷兰有些不太高兴:“娘!”
阮芷兰的这种抗议,在大家看来是女孩子对婚事的羞怯,笑得更欢了。
方菡娘抿了抿唇,心里倒是在琢磨:太子妃的宴会,也不知道姬谨行会不会去。
按道理说,男客女眷都是分着坐的,不过也有例外的时候,方菡娘也吃不太准。
方菡娘还有些担心姬谨行的身体,毕竟之前他因为体力透支晕倒,后面她回府后,听说第二日他便醒了,但具体怎么样,总是要亲眼见上一见才能放心。
这两日一直在准备去太子妃宴会的事,方菡娘打算待此事了了,无论如何也要寻个机会出府,去谨王府那边好好看一看姬谨行。
安二夫人是最晚过来的,虽然没超了时辰,但平国公老夫人心里头也有些微词。
让这么多小辈在这等着她一个,也真是……唉。
平国公老夫人自然也不会把这话说出口给安二夫人难堪,她只是淡淡道:“既然人都齐了,那你们便出发吧。我也没有什么可嘱咐你们的,你们要谨记,出门在外,你们代表的不是你们个人,而是整个平国公府,不要丢了咱们平国公府的脸。”
底下从安二夫人到几个重孙辈的小姑娘,无一不严肃应诺。
平国公老夫人的眼神落到方菡娘身上,有些不舍道:“囡囡,出门在外,一切自己小心。有什么事,就去找你的嫂嫂跟二舅母。”
方菡娘笑道:“外祖母放心吧。”
平国公老夫人再三不舍,终还是把几人都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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