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庆的突然杀出成了压垮韦继全的最后一根稻草,此时蒙军的战斗意志已经被压榨到了极限,巨大的伤亡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使得当黑暗中突然杀出一拨宋军之时,原本等候在城墙下的蒙军士兵瞬间失去了战斗的决心。
宋军将士们高声呼喊着杀入蒙军阵中,疯狂的砍杀着当面的一切敌军,所到之处无不披靡。那数百个蒙军士兵本就处在极度压抑和胆怯之中,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遭到宋军的突袭,既搞不清状况,也不知道敌军具体的数量。加上这拨宋军可以说是悍不畏死,攻势极为凌厉。甫一接触之下,当即就崩溃了,刚开始是被冲击当面的几十人一声发喊四散逃窜,接着这种恐惧的情绪快速蔓延,连带着更多的士兵丢下兵器仓皇逃跑,进而就演变为全军溃散的败局。
数百个蒙军各自寻路逃命,可这山坡又特别陡峭,这相互拉扯推搡的局面立即就引发了踩踏和跌落。冯庆领着士兵只管在后面砍杀,前面的溃军则是相互争抢夺路逃窜。一时间惨叫声四起,不少蒙军被同伴推落山崖,有的沿着山坡滚下,有的掉下深涧悬崖,局势混乱不堪,伤亡惨重之极,到此这一波的攻势算是彻底玩完了。
而在城墙上的韦继全等人,却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原本胜利的天平已经向他倾斜,可刹那间却听得城墙下一片混乱,四处哀嚎不断。直觉告诉他,事情恐怕麻烦了....。
果然...当靠着墙边的士兵们寻着声音往墙下望去时,只见下面已经空空荡荡,再没有了之前攒动的人影,借着依稀的火光,尚能觉察到四散奔逃的人迹。
很显然自己的友军已经溃败而去,只剩下他们这几十个人还在城墙上鏖战。而看着敌军溃逃,常寅立马带上自己的人赶来支援段元鉴(之前不动是因为守城战时无军令,各将官不得擅自离开自己的防区,以免导致防线出现漏洞),使得本来已有些独木难支的局势瞬间扭转。
韦继全忽然觉得自己像炸了毛一般的恐惧,冷汗立刻就布满了后背,手中握着的钩枪止不住的抖动着,鲜血顺着枪尖流淌,一滴滴的落在地面。段元鉴看准时机,大喝一声便领着军士们一拥而上,喊杀声震天,刀枪斧钺的寒光如林前进,只向前几步就再次杀入蒙军阵中。
当面的蒙军此时已经胆寒,双方依然是刀枪挥舞砍杀不断,可蒙军却是防守多而攻击少,脚下的步伐也止不住的往后退去。宋军见此状况,更是士气如虹攻势渐猛,各种嚎叫声与喊杀声越发的高亢,只听的对面的蒙军更是魂飞天外胆破心寒。只是几合之间,又被放倒了六七人,而排在后面的人,更是争先恐后的抢重新爬上云梯想要逃跑。
可惜的是刚有两人顺着梯子爬下,冯庆又领着军士们杀回,上来不由分说便将逃下来的蒙军砍倒,而后便这逃跑的退路堵死。
韦继全这下算是走到了绝境,顷刻间身边剩下的几十人无不哭爹喊娘的求饶投降,或丢掉武器高举双手,或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
只是宋军杀起了性,却管不得这么多,更是凶狠的扑上斧劈刀砍,本来的战斗画风急转,顷刻间就演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蒙军士兵们已经失去了斗志,竟也像待宰羔羊一般,鬼哭狼嚎的满地乱爬四处躲藏,可以说是全然没了之前的血性与勇气。
“都给我住手!住手!都住手!”
忽然间一声怒喝响起,可众人却好像完全没有听见似的,眨眼间又砍倒两人。
“快住手!谁再不住手,军法处置!”
这个喝止的音量再次加高,直到军法二字传来,士兵们方意识到是主官在下令,这才停下了手头的“工作”,转头头看去,下令者正是段元鉴。
再看现场,这会儿还能动弹的蒙军已不足一半,剩下的人不是跪地抱头,就是躺在地上缩成一团,人人无不是浑身颤抖,想来已是吓破了胆。
只有一个人还站立当场,那就是韦继全,只可惜他也并不比旁人好的了多少,虽然钩枪还握在手上,然而抖动的幅度却是肉眼可见的程度。
而段元鉴之所以让大家住手,还不是看明白了这群蒙军已经丧失了战斗的勇气,根本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既如此何必再全都杀掉?这抓活的他不香吗?
因为在军赏迁资的计算规则里,生擒可比阵斩要高出不少,特别是抓获将官按例可迁两资....。要知道当时的谎报冒领军功,那是相当普遍的事情,这死人他又不会说话,在勘验上自然就要麻烦费力许多。
所以一直以来就明文定规定,你们能生擒就生擒,活的勘验快定赏也高,大家都不麻烦,正所谓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看着眼下这个情形,特别是中间站着的那个,一身的铠甲质地精良,特别是头上戴着的那顶兜鍪,布满了鎏金工艺的纹饰,想来官职应当不低,更是引发了段元鉴的兴趣,这才连忙喝止了手下。
至于其他人,其实都不是他所感兴趣的所在。见左右战事也已经停歇,宋军将士们一拥而上,将剩下的蒙军各自都控制住了。段元鉴这才移步上前,走到韦继全的身旁对他说道:
“你姓甚名谁,在贼军中任何差遣,还不速速报来?”
“呸!”
韦继全横眉冷目,居然一口唾沫就照着段元鉴的脸上吐去,还好这哥们儿的反应也算迅速,匆忙间只一侧脸,居然也躲了过去,这才避免了当众出糗的尴尬。
可这么一来,却也着实激怒了这个汉子,忍不住一把上前,就扣住了韦继全的胸甲,将他拽了过来怒喝道:
“你这厮到了这个份儿上,还如此的冥顽不灵,当真是要找死吗?”
韦继全这下除了怒目而视,也是无话可说了。自己这下当真是败军之将,要是就这么束手就擒了,还不如来一刀痛快的更好。
因为作为一个武人,走到眼下的这个地步,他的前途也就算毁了。无论是被自己人救走或是能成功逃跑,可回去也免不了要军法从事。
既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敬酒不吃吃罚酒!”
段元鉴看他这个表情,隐约已能猜到此人应当不是一个普通的下级军官。既然你表现的如此大义凛然,那我们就看看你是不是当真如此有种?念及至此,一把就将他推倒在地,而后自身后士兵手夺过一把单刀,想也不想照着韦继全的脑袋就全力劈去。
段元鉴这样草率的翻脸,也是让周遭的将士都惊讶不已,刚才不是你让我们住手的吗?怎么转眼的功夫,你又想通了.....?还挑了个最值钱的下手?
众人满脑袋问号,可段元鉴却只是在演戏。就在刀刃要将韦继全的脑袋一劈两半的瞬间,却见刀锋急转,忽然偏离了两寸,“蹭”的一下自韦继全的头顶划过,只将兜鍪上的红缨斩落一地。
这可真是惊险万分的场面,韦继全原本见段元鉴夺刀,心下便觉悟了自己人生也走到了尽头,索性紧闭双眼准备引颈受戮了。岂知刀锋划过,只觉头顶一片清凉,而想象中的剧痛却并未传来,这才猛然一惊睁开了眼睛。
却见面前的段元鉴笑嘻嘻的看着自己,说了句:
“是条汉子!”
随后便转身对身后的士兵们吩咐道:
“将这些贼军先尽数绑了,押下去严加看管!只是这个将官要好生优待,切莫为难于他,明白吗?”
众人拱手称诺,唯独只有韦继全却一时明白不过来。刚刚明明他已经做了必死的心理准备,可这会儿自己不仅没死,那个宋军将领还要手下优待我....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这劫后余生的感觉,想死又没死掉的体验,才真的让这哥们儿心有余悸。当身旁的宋军士兵将他从地上拉起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不听使唤了,软、没力气、它还抖个不停。自以为可以当英雄,真到了生死关头才知道这英雄不好当啊!
此战韦继全领了八百余人发动攻击,最后逃回去的不过只剩下了两百余人,伤亡之惨烈,可见一斑。
雪越下越大,不一会儿就将视线内的一切覆盖,鲜红的血液与洁白的雪花当真是泾渭分明。城墙下密密麻麻躺满了人影,很快又被积雪覆盖,变成了一座座的雪堆。
漫天的大火越发炽烈,这剑门关城墙之后原本就是成百上千的建筑,所以很快火势就蔓延为一片火海,将本就漆黑的天地照的如同白昼般清晰明亮。
随着攻城部队的溃败,蒙军很快也就停止了射击,显然已经悄然隐没在了夜色之中,天地间除了飞舞的雪花,就是被染成通红的天空。
段元鉴指挥手下将蒙军的云梯逐一砍断推倒,随即转头看着身后如血色般的烟云。这才意识到第一天算是过去了,如果这样的攻势再来一次的话,怕是自己无论如何也守不住了。
宁远要我坚持三天....希望他准备的那个铁皮柜子能够有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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