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赵龙激动地抬头,下意识就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劝些什么,但是他并没说出口。
榻上的人睁开了眼,他的目光冷沉,无波无澜,明明没什么情绪在里面,可就这么一眼便足以让人心头发怵,自有一股不容人忤逆的威仪。
“我已说过,所有兵士由你带领南下整顿,你要做的只是按兵不动,等我消息。”
赵龙听罢抿紧了唇,一再犹豫,终于还是硬着头皮咬牙道:
“头儿,咱们行迹已经暴露了,如今的情势我赵龙又如何能让您一人留在长安,头儿,您就跟着我走吧!”
男人岿然不动,只淡淡扫了赵龙一眼,启唇,略不耐地道:“你退下吧,此事我自有打算。”
赵龙垂头又在地上跪了一会儿。
许久,终究长长一声叹息,赵龙低声应了句是,这才缓缓站起身,自营帐退了出去。
掀开帐帘之前,赵龙忍不住最后一次回头,目光落在背对自己躺着的那个高大男人身上。
赵龙打心底地佩服亦敬重这个男人,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跟着这个男人,一跟就是整整十年。
会留在铁羽骑的人,都不是什么善类。
头儿当年刚刚坐在这个位置上,不服他的,暗中想要置他于死地取而代之的比比皆是。
一大群人背地里使着阴招儿,往死里对付一个还不足十六的瘦弱少年。赵龙现在想起当年那一幕,依旧一阵胆寒。
记得当时那个兵士,尖锐的匕首几乎就要笔直刺进他的心窝。
可谁能料到呢?就那么一瞬的功夫,他倏然醒了,赤红充血的双目中,布满森冷狠戾的寒意。
在所有人惊震之中,他快如闪电一般一把夺过士兵手中匕首。下一刻,便是锐物入肉发出的沉闷声响,血液狂涌而出,而那匕首硬生生插进了士兵喉间动脉。
后来,那士兵被挖去双眼,体无完肤地直接扔进焚尸场。
再后来,军中所有的人,都见识到了这个刚满十五的新头领,下手何其阴狠毒辣,再无人胆敢在他面前挑衅生事。
那时候起,赵龙便知,此人绝非池中之鱼。
而之后他铁血果决手段,对待各种险境的判断力,更是让所有的人心服口服。
唯独此次,赵龙当真想不明白。
这个节骨眼了,他执意将自己的行踪暴露在敌人眼底,根本与送死无异,究竟是在盘算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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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老祖宗那日回到太傅府中,入夜躺在榻上,便是想起淑妃赏月宴上提及的养心殿行刺之事,后来又想到太傅府同那皇宫相去也不过几条官道,心中愈是不安,翻来覆去竟是彻底睡不着了。
于是连夜就将长房大夫人及其余三房的几个姨娘,一并唤了过来。
那大夫人自过了门后,伺候老祖宗那都是伺候习惯了的。
之后子女们大了,她这个长房的更是全心力地讨老祖宗欢心。听了老祖宗忽然传唤,自然没得二话,随手披了件纹锦长衣,就由嬷嬷扶持着过去了。
可那五房的徐姨娘,昨日入宫,自家姑娘人小贪玩,这两日总是嚷嚷着念叨皇宫怎生的好,一个劲儿缠问她下次可还能再入宫看望淑妃娘娘,折腾个不行。
方才哄那萱姐儿入睡,花了不少功夫。如今好容易能睡个安稳觉,老祖宗一声令下,又得从被窝中爬起来,心中自然不喜。
可她们五房在太傅府原本没什么地位,故而便是徐姨娘自个儿如何不畅快,那也不敢多言。只慢吞吞跟在长房身后,恭恭敬敬地朝老祖宗见礼。
原来老祖宗大费周章地将几个媳妇一并聚在此处,却是道起这几日饶她清梦的心结。
当时淑妃谈论起皇宫混入刺客一事时,大夫人也是在场。听老祖宗此时忧心忡忡地提起这个,凤眼儿一转,当即明白了老祖宗的心思。
“老祖宗的担忧确是有理。依我看啊,太傅府如今家大业大,大人如今又在外当差,府中咱们几个妇道人家,凡事总是要仔细一些。”
半倚在罗汉床上的老祖宗,颇赞许地望向自己这最得意的长房媳妇,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大夫人暗中观察着老祖宗的神情,又道:
“莫说皇宫内院了,长安城但凡有点门面的大户,谁家不是小心谨慎着呢。我就听说,左相府上连那守门的小厮都是会点拳脚功夫的。咱们这太傅府自然也大意不得。”
从旁的徐姨娘见老夫人面色缓和,似是甚满意长房这一席话。
忙不迭地也趁机凑上前去,机灵地跟着陪笑附和,
“大夫人说得极是,咱府上每日进进出出这许多人,总是不能马虎。何不效仿宫中,在咱太傅府也整一支侍卫队出来,日夜巡视着,便是真有小贼,那也是混不进来的。”
徐姨娘话音落下,老祖宗打眼看过去,瞅着素来不太受自己待见的五房,难得夸:
“五房这提议倒是个好的。”
这便是应允了。
大夫人见此,忙对二房,三房使眼色。
二房三房的姨娘,原本也没什么主见。得了大夫人的意思,也就跟着一通夸老祖宗有远见,五姨娘的主意如何的妙。
而那五姨娘,进门这么许多年,何时受过老祖宗夸奖,心中正得意着。又被其他几房的姨娘捧了个天花乱坠,自告奋勇地就一人喜滋滋揽下了组建侍卫队的活计。
次日,老祖宗欲要在太傅府后院组建一支侍卫队的事传去了西厢院。苏婉容听闻此事,却是感到有几分好笑的。
若是养心殿混入刺客,大抵就是冲着那殿上之人。如何又会牵及太傅府?
更何况她自前世而来,知道后来太傅府没落原本也不是因混入什么小贼。
奈何老祖宗惜命的性子,听说这几日就已经吩咐着五房着手去办了。
可这左右与她四房的西厢无半点干系,苏婉容早间听周嬷嬷说起这事,也就只淡笑着没放在心上。
周嬷嬷平日里就是个开朗的,对着从小看到大的姑娘,伺候早膳时,话便多了一些。
苏婉容从旁笑着耐心地听,这些时日周嬷嬷在跟前同她唠一些家长里短,近几年太傅府上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也已经能断断续续回忆起来了。
周嬷嬷离开后,苏婉容径自在茶几前品了会儿茗。
想了一下,起身去了厨房,取了几块枣泥栗子糕,又盛出一小碗干贝藕丝羹,朝院落耳房的方向走去。
推开房门,彻哥儿滚圆一个的小身板正坐在案前,皱着小眉头,手持墨笔,涂涂改改的不知在写些什么。
听见门外声响,彻哥儿转过圆滚滚的小脑袋。一见来人是苏婉容,小家伙撅了撅小嘴,气鼓鼓地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愿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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