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婆子万万没想到,四姑娘会将小辈间打架的事儿扯到自己头上来。
毕竟叶婆子自己一直不赞成自家小儿离四房太近,却是那四房公子没个眼力见儿,硬要往跟前凑,如今挨了打,那不也是他活该的吗?叶婆子心底还觉得荣哥儿这一架打得好呢。
再加上一个没娘养的四姑娘,在府中无依无靠,此时也没老爷照应,叶婆子原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的。
面上端的主仆尊卑这一套,也不过是给她四房一个脸面罢了。
可这四姑娘竟是忒的不识好歹,倒是给她得意起来了。真以为自己个丫头片子,在太傅府中能有多大的能耐?还能同夫人老太太一般对她指手画脚,甚至出言训斥不成?
思及此,叶婆子心里愈发的有底气,口中就不阴不阳地道:
“那按照四姑娘的意思,还打算让婆子我替我儿给小公子磕头赔罪不成?”
苏婉容浅笑,轻轻摇了下头。
叶婆子以鼻音哼了一声,心道在这太傅府中,就连大夫人都是要给她一份颜面的,量你四房一庶出姑娘也不敢待她如何。
自以为这四姑娘也不过是表面威风,等下给她个台阶,让荣哥儿装装样子去四公子跟前赔个不是,这事也就算是过去了。
叶婆子正这样盘算着,却见那四姑娘掀动眼皮,不疾不徐地又添了这么一句:
“叶婶给彻哥儿磕头赔罪,那倒是不必。不过我记得父亲曾说过,为奴为仆者,时刻应当铭记忠心护主四字。叶婶教子无方,这事儿又发生在我眼皮子底下,我若是能继续容下你们,岂不是给旁的人开了以下犯上的先河?没得败了太傅府的风气。”
叶婆子一听这话,却是登时瞪大了双眼。
她年纪不小了,在这太傅府也算快做了大半辈子。从伺候老祖宗到现在服侍于徐姨娘跟前,走去哪里不是面上带光,受人敬重的?
区区一个四姑娘,今日为了这芝麻大点小事,竟是生了赶她出府的念头?
这个四姑娘也当真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她以为她是谁呢?着实可笑,简直可笑至极。
听苏婉容道出这番毫无自知之明的话,叶婆子彻底没了耐心。当下连面上也懒得去装了,她不以为意地嗤了声,眯起尖利的眸子,哼笑道:
“婆子我知道姑娘这是在气头上,可赶我和我家荣哥儿走的事儿,恐怕不是姑娘能左右的。旁的我也不敢说,当初老祖宗风寒病重,也亏得叶婆子我一人一把屎一把尿端着伺候。后来我又是五姑娘的奶娘,那可是有哺育之恩的。就念在我这么许多年,勤勤恳恳在府中伺候的情分,夫人或是老祖宗也容不得四姑娘擅自送我走的。”
言下之意就是,她在府中有姨娘老祖宗前后罩着。四姑娘你人小势微,虚有主子的空头名号,实则没法子对付她的。
苏婉容听了,唇瓣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见此时的叶婆子胸有成竹,趾高气昂的嘴脸倒是完全显露了出来。她笑着摇头,口中喃喃起叶婆子方才说过的字眼:
“念在叶婶这么许多年,在府中勤勤恳恳的情分上面……”
叶婆子皱了眉,下意识回:“那是自然,我叶婆子这些年在太傅府勤勤恳恳,扪心自问没做过任何愧对姨娘或是老祖宗的事。若四姑娘只因今日这点小事意欲驱婆子我离开,五姨娘第一个就不会应允。”
苏婉容见叶婆子一脸笃定的模样,倒也没吭声。
一双剪水的莹润秀眸就落去从旁侯着的周嬷嬷身上,白嫩柔荑青葱一般,摊开向上,缓缓往前一伸。
周嬷嬷会意,弓身上前,将姑娘方才吩咐让她提前备好的账本,递了过去。
书叶已有些用旧的一卷册子,外部以深蓝绢绫作函套,封皮上盖了太傅府章印。
后院以及五房每日大大小小的支出收入,都是由叶婆子一人管账的。叶婆子自然认得苏婉容手中的账本。
叶婆子微微眯起了眼,倒有些摸不清楚四姑娘现下拿这账本出来,究竟有何用意。
“上月府中用米三千斗,通共五两白银。猪羊牛肉各四十斤,通共五十贯铜钱,绫罗绸缎各房分别十匹,共计一十八两……”
叶婆子见四姑娘忽然就念起了账本上的内容,那些个数字是自己前月月底时反复斟酌,一笔一划写上去的,不觉有任何不妥。
心底就越发奇怪,狐疑地反复打量苏婉容的动作,完全不晓得她到底在盘算些什么。
“可是据我所知,此时正值秋收,稻米一斗不过十钱,便是那最贵的牛羊肉也不过二十余文就可买足一斤。其中这些个差额,究竟是去了哪里呢?最让我感到不解的是,叶婶分给手下粗使仆妇每月月俸竟是每人二至三两。这个薪酬怕是在宫内当差的许都是比不得的。”
苏婉容话未说到一半,叶婆子就察觉有些不对劲了。
直到听到后面,四姑娘提起月例钱的事儿,叶婆子面上挂着的笑容霎时间僵住,神情一下子就变了。
其实不止叶婆子,苏婉容话音刚落,以周嬷嬷为首,西厢院一道儿跟来给四姑娘撑排场的下人们也是暗自心惊。
周嬷嬷早已察觉到不知从何时开始的,四姑娘就变得和往常不一样了。可现下听着这一席话,依然是怔在那里,内心既是惊讶又是错愕。
府中每日的吃穿用度,都是有定额的。除了记账的几个有些资历的婆子嬷嬷,就连几位夫人都鲜少过问。
------题外话------
各个年代经济状况不一样,柴米油盐的价格也不一样。
于是我就差不多估计了一下,大家随便看看,别较真ORZ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