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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练习了两个晚上最终决定由妈妈把这个消息告诉梦姨,我在一旁附和,但我们还是很慌,怕被梦姨识出这是个谎言,虽然,是善意的。
真要去找她弟弟,茫茫人海,哪有那么容易,但妈妈的言语中已经透露出,她肯定会帮自己的好姐妹完成这个心愿。
放在床头柜上的梦姨最爱吃的橘子,整整二十个一个也没少,她把手放在眼睛上,站在病房门口看去,那真的是一副等死的样子。
“我不是说,不用一直在这待着陪我吗,反正也没几天了,回去吧,你回去吧。”
她摆着手,摆在空气里,传递着一股又一股的绝望之风。
“你以为,我愿意在这陪你啊。”
妈妈剥了一个橘子,却喂在了自己嘴里。
“你是不知道,我有多无聊啊,还得看着你,还得伺候你,甚至还得想法设法让你高兴鼓励你。你给的工资全都交医药费了,我也不想啊。”
梦姨听完却只是苍凉一笑,那嘴角泛起的一抹,真的苍凉到了极致。她已经不想再说话了。
沉默了一会,我想妈妈应该是在酝酿着吧。
我们都很担心,现在的情况是,梦姨软硬都不吃了,完完全全的屈服了病魔。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你知道吗,今天下午我接到了一个陌生人的电话,他开口就叫我梦姐,我以为是哪个曾经的朋友打来的,本以为随便寒暄两句就可以了,可是……”
妈妈不说了,看着梦姨,无动于衷的脸颊,眼睛还是没有睁开的迹象。
“你讲的故事我从来都不感兴趣,所以……”
“所以,我问那个人你是谁,他很诧异,梦姐,你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吗,我是铃铛啊。”
铃铛的声音是怎么样的,叮铃铃,跟上课铃声一样。
就像是考试的时候作弊传纸条,一张写满答案的纸条扔到了你脚下,然而此时监考老师却走了过来,他离你越来越近,你不敢直视他,眼睛盯着试卷,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当他走到你身边的时候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害怕他会拾起纸条看着你问,这是什么。然而幸运女神却眷顾了你,他只是恰巧从你身边经过而已,你的紧张,多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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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姨从床上突然坐起来的时候把手上正在输水的针头都扯掉了,那该是多大的力量,她心里惊讶或者说激动到了怎样的程度。药水从针管不断的往外流,血液也不断的从血管里面流出来,妈妈愣了一下,赶紧先拿着手帕把她按住。
“蠢蛋吗,这么大力气干嘛,知不知道这个药多贵,疼死你算了。”
根本不留情的连击,我见状赶紧出去叫来了一个护士。
小护士一边扎针一边不停地询问这是怎么回事,我和妈妈只得讪笑:意外,意外。
还好她没有刨根问底,只是不停地在跟梦姨嘱咐不要乱动,但此时的梦姨就像是那个作弊的学生一样,不同的是,监考老师走到他身边拾起了那张写满答案的纸条。
“您先去忙吧,我们会看好她的。”
妈妈对一个比她小十几岁的小护士用上了敬语,不过这也无所谓了。
但就梦姨这初步的反应来看,这个谎言,开始奏效了。她甚至都没有质疑这是真的假的,可能是心里的思念太深了吧。
“说。”
她看着妈妈,冷哼出了一个字。
“说什么,你刚才没听到吗?这病还会让人耳朵不好使吗?”
梦姨瞪着妈妈,鼻孔呼呼的出着气,虽然她经常这样,但这次却不一样。
“把你手机给我。”
她说着已经上手了,妈妈怕她再把针头弄掉,所以直接扔给了她。
那个未知的电话号码,铃铛打来的那个,妈妈说,这是她今天下午又买的一个手机号码,如果打过去,对方会显示关机。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果然,梦姨眉头紧皱,眼神询问妈妈这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人家手机难不成二十四小时开机?就不能关机吗?说不定有什么事呢?”
这样的理由无可挑剔,但梦姨却不甘心。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
“唉,我说,你是不是傻啊,铃铛没有先联系你而是联系的我,你还不明白吗?”
梦姨停下了手中的重复动作,她明白,她怎么可能不明白,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可我是他姐,我是他亲姐,他为什么……”
“可能是没有勇气吧,他肯定有了自己的家庭和事业,可能想到了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不能再那么孩子气了。”
“但我从没想过他有错啊,明明都是我的错。”
我想的却是,因为知道了自己的姐姐是个妓女,所以觉得羞愧不再相认,作为亲弟弟,这未免太绝情了。
“不重要了,”妈妈把手机拿过来:“他现在都主动联系了,没准很快就自己来找你了,这个号码的归属地就是本地,他现在就在这座城市,你觉得你们重新和好如初的时间还会长吗?”
不会很长,说不定明天就可以相见。
梦姨也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大惊一声,赶紧捂住了自己的脸。
“不行,这绝对不行。”
“什么不行,怎么不行?”
妈妈明知故问,但梦姨却像是中了魔一样,嘴里不停地在重复。
“不行,这怎么可以,我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可以……”
她愣了一下,突然凑到妈妈面前,妈妈并没有被她吓到。
“你们今天说了什么,你没告诉他我现在的情况吧。”
梦姨果然害怕了,害怕自己最亲爱的人心疼。
“要不,等明天我再回个电话告诉他?”
“你敢?”
她凶巴巴的,就像一头野兽。
“怎么不敢,让他来照顾你我也好休息休息,你们也多说说话,这多好。”
“你……”
她狠狠的瞪着妈妈,像是愤怒到了极点,但妈妈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你也不能奈我何。
梦姨也清楚过来,自己现在不过是个病号。于是脸色渐渐缓和,慢慢的,竟露出了一脸的乞求状。
“梦梦,好梦梦,我求你了,你可千万别说,要是被他知道我得了绝症,我们分开那么久很快又要人鬼殊途,他该多伤心啊。”
“你不是说,他都不要你了吗,还伤什么心?”
“可我毕竟是他亲姐啊,这样血浓于水的感情只会越来越强烈你懂吗?”
梦姨开始着急了,这正是我们想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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