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之内,三羽听闻墨天微此言,微微一怔,眸光流转,似火焰升腾,半晌才道:“谈何容易!”
墨天微道:“对于你等而言,确实谈何容易;但对我而言,却易如反掌。”
她这嚣张的话并没有惹来三羽的不悦,三羽只是轻轻一笑,刹那间若冰消雪融,满室生辉,“确实,即便我对云顶金宫了若指掌,如今却也不能踏入其中一步。”
“我缺一个进入其中的机会,你缺一个帮你取回玉虚宝镜的人,合则两利,分则两害,三羽大人何不应允此事?”
三羽轻轻拨弄着桌上的玉石棋子,琳琅作响,“可我不一定要选择你,你却只能从我这里知道潜入云顶金宫的方法。”
墨天微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确实,如果站在这里的是赤潇,她当然可以以她在蛇族的地位做担保,可她只是一个人族,于所有妖族而言,都是仇敌的人族。
她转念一想,便道:“三羽大人这想法太过狭隘了。”
“哦?”三羽垂眸,只是淡淡反问一声。
“于你们而言,取来玉虚宝镜固然重要,但这却也同样很难达成,姑且将之列为第一目标。”墨天微侃侃而谈,“你们的第二目标,应该是给蛇族造成麻烦。如果在蛇族入主云顶金宫之后,竟有人在防守森严的云顶金宫闹事,并且蛇族还抓不到人,那……”
她拖长了尾音,“这岂不正能说明蛇族无能,不堪为王吗?”
“不错的想法。”三羽道,“差一点就能说动我了。”
“三羽大人何必如此不近人情,尽管你们的第一目标不一定要选择我,但敢于帮你们实现第二目标的人实在少之又少,这时候我仗义相助,岂不正合你们的心意?”
墨天微这一番话可谓是反客为主,三两句便将自己从求人变成了帮忙,不可谓不机变。
“真真是辩才无碍。”三羽抬眸,轻飘飘瞥了她一眼,眸中却带了几分笑意,“难道我还要感谢你的仗义不成?”
墨天微面色如常,似乎完全听不出来他话中的讽刺,“不敢当,各取所需罢了。”
三羽以手支颐,歪着头打量了她许久,沉默在石室内蔓延,但两人一个心思甚多城府深沉,一人脸如城墙稳似磐石,全然没有受这尴尬的氛围影响。
墨天微心道:“没想到居然在装X这件事上遇上敌手了,哼……若是六羽在此,早就乐颠颠地给我指明路线了,这三羽倒真是个难缠的角色。”
良久,三羽翻手取出一张不知是何材质的图,远远控制着它到了墨天微眼前,“你要的路线,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墨天微接过图扫了一眼,微微一笑:“第一目的不敢说必然实现,第二目的……请诸位,静候佳音!”
三羽并没有在这上面纠缠,毕竟他是知道玉虚宝镜的防守多么森严的,也不认为以墨天微的实力能真的盗走宝镜。
他轻轻颔首,“待七日后,你再行动。”
墨天微了然,这并不是三羽有什么别的目的,而是他们组织要花时间挑拨岐辕将军和大祭司赤韫,这才能制造出潜入云顶金宫的机会——那张图,只是记载着云顶金宫中的部分密道,可不代表着拿着它就能如入无人之境。
此事了结,三羽与墨天微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墨天微也就适时提出要离去,三羽便让之前的掌柜将她带了出去。
之后,墨天微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蛮牛炼器店,等待着七日后的行动。
而她却不知道,在她离开石室之后,三羽不紧不慢地沏了一壶茶,朗声道:“出来吧。”
此言一出,石室中的一面墙壁忽然裂开,其中开了一扇门,而此时正有一人推门而出。
那是个满脸横肉虎背熊腰的大汉,他眉头紧皱,快步来到三羽面前,端起三羽刚刚沏好的茶一口饮尽,不满地撇撇嘴,“人族的东西,难喝。我说,你怎么不让我将那人族捉起来?他似乎来历不凡,捉起来严刑拷打,或许能探明底细,然后拿去换些好处。”
“六羽,凡事谋定而后动,不要总想着打打杀杀。”三羽也不介意他的牛饮,神态自若,“他可还有大用,光用来换好处,未免太浪费了些!”
原来,这大汉竟是掌柜口中不在杂货铺子内的六羽,而且听他话中意思,显然对人族极端仇视。
——可想而知,若是墨天微乖乖等到赤潇盗镜前几天才来杂货铺子,恐怕事情绝不会如她想象中那般美好,反而要被抓住一顿碾压。
六羽被三羽说了一顿,心情不好,又道:“那掌柜也忒蠢了些,方才那人族不过是装模作样几下,他竟将人带了进来,真是愚不可及!”
“正是要他愚蠢,我们才能有许多送上门来的棋子。”三羽闭目品茗,“什么时候你们能动动脑子,我也不至于这么劳心劳力了。”
六羽哼了一声,“你和那些人族一样,总爱搞些弯弯绕绕的把戏,反正我们是做不来的,既然如此,只能拜托你能者多劳了。”
“行了,早知道你们是这样子,若没有我,你们恐怕陨落了也等不到妖皇大人的回归。”
“嘿嘿。”六羽也不觉得尴尬,眼珠子一转,便问道,“你方才怎么那么轻易便给出禁制图了?我敢说,他一定没想着将玉虚宝镜给我们。”
“无所谓,且不说他能不能拿到,就算拿到了,偷偷留下不给我们也正好。”三羽终于睁开眼来,眼角眉梢满是笑意,“我已经知道了我想知道的事情。”
“什么意思?”六羽满是茫然,完全不知道这家伙话里的意思是什么。
“笨死你!”
任六羽再怎么询问,三羽也不发一言,只道:“只有七日工夫,你还不快去挑拨那两个蠢货?”
这话题立刻将六羽的注意力转移过去,他恨恨道:“岐辕那鼠辈,也能做大将军么?那是一羽的位置,可不是他一个连两族大战都没去过几次的小辈能占着的!”
“看不惯,便让他吃个大亏,”三羽的神色陡然变得冷酷起来,“也好让岐辕和赤韫知道,没有那个能力,就别占着那个位置!”
•
墨天微却不知道自己其实早已落入三羽的算计之中,不过即便知道,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反正她最后不还是达成了目的么?算计了别人还是被别人算计,在此时并不那么重要,总归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七日的时间很快过去,入夜之后,墨天微再一次悄然离开了蛮牛炼器店,之前请三羽静候佳音,可不只是说说而已,这一次,她要玩个大的。
恍若一缕青烟,她躲过正在城内巡逻的卫兵,来到一处荒地。
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分明不远处便是红灯区一条街,这里却宛若荒郊野岭,别说人影,就连小动物都极少。
墨天微之前跟着宓河商队在城里闲逛时就到过这里,那时候她只以为这是风水不好,毕竟这种事情也不算奇怪。
但在看过那份禁制图之后,她才知道真正的缘由,这里藏着一个可以潜入云顶金宫的入口,云顶金宫中禁制重重,且多是杀意极重的阵法,气息泄露而出,便教此地经常闹出些诡异事件——通俗而言就是闹鬼,所以渐渐很多人都不来了,这里也自然荒废了下来。
她在入口处静静等候,只待捕捉到那一缕异样,便能潜入云顶金宫……
•
而此时的云顶金宫中,正在发生着一件墨天微期待已久的事情。
大祭司赤韫正在他的神殿中入定冥想,其余侍从都在殿外等候传召。
大祭司可不是一个容易的工作,它难到什么程度呢?
难到赤韫已经上岗五百年,还是一脸懵逼,经常搞不懂祭祀、降神与通灵中要讲究的种种问题。
这倒不是他太笨了,而是因为妖族之前祭祀、请神与通灵的上界神灵,可都是凤族定下的,它们对蛇族不说是十分不爽,那也是不太待见。
——这些上界神灵,其实就是仙界中的妖族,只是受制于一些规则,它们无法进入下界位面。
上级不配合,他这个下级想做好工作也是很困难的。
近百年来,他才逐渐摸清楚一些门道,正在逐步沟通它们蛇族之前就有过联系的上界神灵,希望能更换供奉的神灵——所以他就更累了。
但就是在这么累的情况下,还经常有人和他过不去,动不动就搞事情,比如现在。
“轰!”
神殿的大门骤然被从外打开,一道威武不凡的身躯逆着光大踏步闯进殿中,视线一扫,便落到已经睁开眼的赤韫身上,冷笑道:“一遇到事情就躲神殿来,请求你的那些高贵神灵的怜悯吗?!”
赤韫眸光一冷,大门合拢,他并不想将他与岐辕的争执闹得人尽皆知——虽然貌似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岐辕,这里是你能乱闯的地方吗?”赤韫心中恼怒,神殿的地位在妖族仅次于妖皇居所,他一个大将军就敢乱闯,不是以下犯上是什么?!
“别跟我说那些虚的!”岐辕大手一挥,英武的脸上满是怒意,“我岐辕敬先祖,因为先祖诞育我等;可这些上界神灵,他们又做了什么?凭什么要求献祭诸多宝物!你可知如今正是筹措资源的紧要关头,无论是那些珍稀的天材地宝,还是强大的变异蛮兽,都不可能给你当祭品!”
他生气,赤韫还生气呢!
好不容易与一位上界神灵取得联系,只要供奉上一笔祭品,便能让那位神灵答应庇护妖族,在面临绝境之时,不至于毫无反抗之力,结果还没等他高兴完,就听说岐辕将他征调的祭品全截走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哼,不请上界神灵相助,我们靠什么在之后的大战中胜过人族?靠你上战场吼两声吗?”赤韫一脸嘲讽,“是我闭关太久,竟然错过了岐辕大人进阶合体,甚至于大乘吗?”
这就是在讽刺岐辕作为大将军,修为却只在分神期,简直名不副实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在几句话之间便剑拔弩张起来。
简单来说,就是两人三观不合,又都是暴脾气,完全没有求同存异的心思。
岐辕觉得赤韫整天搞那些祭祀降神通灵术简直是在浪费时间浪费资源,不如给他扩充军备;赤韫嫌弃岐辕弱鸡一只怼不过人族给他资源也是白给,还不如请求上界神灵垂怜更有效些。
三观不合,无话可说,当然只有手底下见真章了。
所以在墨天微等待了两个时辰,夜色已深之时,终于察觉到了虚空之中传来的那一丝异样……
她眼睛一亮,眼疾手快,将禁制图往虚空中一抛,手诀连变,最后轻叱一声:“定!”
刹那间,虚空之中裂开一道若有似无的缝隙,她一手攥住禁制图,飞身而入,消失在缝隙之中。
在墨天微进入裂缝之中后,裂缝很快弥合,而因为此地荒芜,之前禁制图扭曲了空间,所以在外界看来,这里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
谁也不知道已经有一个人族从这里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妖族中防守最为森严的云顶金宫。
而也是在墨天微潜入云顶金宫这一夜,天妖城的一处城门处,一支气势惊人的队伍正在进城。
之前对着宓河商队耀武扬威的卫兵们齐齐跪地叩首,做出一副恭迎的姿态,不敢有丝毫不敬。
队伍中央,那一辆华丽尊贵的车驾上,刻着赤蛇一脉的图腾,透过帷幔,隐约可以看见车上有着一道婀娜曼妙的身影——这正是妖族圣女赤潇。
若墨天微看见,必然会吃惊,因为在《仙魔剑主》中,赤潇还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回到天妖城。
此时,北辰殊同样也在这支队伍之中,但他并不知道这座城中竟还有熟人。
唯有危楼,在墨天微进入缝隙裂隙时,察觉到了她的一丝气息,诧异不已。
“咦?那个女娃也在?”危楼若有所思,“虽然隐藏得很好,但却瞒不过我,她的气息变了,似乎是凤凰?还有应龙?倒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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